天道老头心事重重地走了,沉沉叹出一口气。
这对道侣,哪怕已经抹去了第38次时的回溯记忆,还是会不受控制的互相吸引啊。
只可惜,身为天道,从一开始便奠定了“见证”身份。
不论是快乐的、幸福的、悲伤的、绝望的还是未来的,祂都不得干预,不得改变,只能将未来交由其他身在局中的人。
看着顾于欢独自回溯了那么多次,努力过、尝试过、挣扎过、绝望过,得到的答案却一次比一次寒心。
正是因为知道结局,祂才深知,慕羡安的这份“喜欢”,不论有无回应,最终都是悲剧。
顾于欢是会死的。
————
回忆结束。
天道老头回神,不知是何种心理作祟,忽然反问了顾于欢一个问题:
“所以,你在意他吗?”
“当然在意,”顾于欢回答得很认真,没有丝毫犹豫,“不仅仅是他,你们所有人我都在意。”
天道老头不再说话,静静伫立在原地。
过了好半晌,祂才轻轻地点了两下头,声音很轻很轻:
“我也是。”
不只是尊清域,整个修真界、人界、魔域,祂都在意。
正因在意,所以才不愿看到更多伤亡,不愿看到自己悉心维护的世界被掠夺破坏。
“嗯,我明白。”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挺坑的,样样通,样样松。做什么事都不着调,一点也不像个天道。”
顾于欢垂眸,凝神盯着地面:
“可话又说回来,没有人生来就是完美的。”
天道也是一样,也有着无法逾越的界限和无能为力的时候。
许久,他移开视线,语气不同往常吊儿郎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
“时间可以证实一切。这么多年来,不论是‘魂体’还是这么久以来的照拂,又或许还不止这些,一直都是你和大家在照拂我。”
“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天道。”
“你这家伙,突然这么煽情干什么......”天道老头鼻头一酸,“......没想到啊没想到,还是你最有孝心,我就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没看错你......”
祂张开双臂,想给顾于欢一个拥抱以此宣泄感情。
顾于欢站在原地,瞧天道老头实在可怜,本想坚持不拒绝,顷时的传音却在此刻不合时宜地传入他脑海:
“序玄,你现在听得到吗?”
“我在,”顾于欢下意识闪身躲开,一手抵住天道老头扑过来的脑袋,食指轻抵太阳穴回复,“顷时爷爷,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关于冥鬼悲生藏身一事,”顷时同商节扶真二人站在观星台,
“我们三人方才又商议了一番,最终统一决定,以最快的速度除掉它,之后再着重商议堕天道之事。”
顾于欢点头:“我没意见,具体时间是什么时候?”
传音的另一边听罢,稍稍停顿了两秒钟,可能自己也觉得这样有些仓促:
“明日,商节和扶真已先行请缨。”
“不必抱有太多压力,往最差的方向想,若此行遇到不测,我也有把握带其余人及时止损。”
“其余人?”顾于欢听着听着,心中渐生一种异样之感,敏锐察觉到了他话里的不对劲,“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顷时放缓了声音,“此次黎遥城之行,我们都希望你不要去。”
知道顾于欢肯定会不服气,顷时又搬出道理仔细和他掰扯:
“你想想,若是我们所有人都离开了黎遥城,尊清域怎么办?天道大人怎么办?”
“别忘了,堕天道和悲生并不在一处。”
一直以来,尊清域都瞒了所有人一件大事。
其实,不止是被抹除真身的堕天道力量越来越弱,天道老头也是一样。
用于游走世间,建立尊清域的只是祂一缕分身,真身则在很久以前,就已化作屹立在魔域荒裂的冥桃神树。
800多年来,天道分身做了太多太多。建立尊清域,看守加固关押冥鬼阴鬼的上古秘境。
一道以影为躯,以风为骨的身影踏入尘世,徘徊于世间,聆听世人祈愿。
所剩的神力早已见底,几月前在南阳天施展的那道神力只是回光返照之术,祂早已油尽灯枯。
上古秘境封印破除,天道老头也曾尝试过再与真身融合。
只可惜,分身脱离真身的时间太长,已无法融合,只能退而求其次依附在尊清域这座悬空浮岛上,若是被堕天道察觉异样,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顾于欢垂下眼睑,放下了抵住天道老头脑门的那只手,沉声回复,“所以,只有您留在尊清域护住天道,才能稳住局势,不是吗?”
顷时张了张嘴,想说话,却被察觉端倪的顾于欢抢先打断,主动坦白道:
“其实,自打商节报出那座荒废城池名字时,我就已经察觉不对劲了。再将您与天道的反常关联在一起,答案并不难猜。”
“你们都瞒着我,都不想让我知道实情。我是否可以将其理解为,这座名为‘黎遥城’的荒废城池,与我有着不可道明之缘呢?”
他所言甚是直白,却也借此将话题挑明,打开天窗说亮话。
既已被猜出缘由,顷时愣怔片刻,也不再做谜语人:
“抱歉,爷爷只是想保护你。以你的状态,去黎遥城太危险了,我不能放任你去......”
顾于欢声音沉闷,脸色蓦然颓下:
“可要是计划中途出了变故,应敌不及,后续堕天道真的借着悲生的帮助得到复生,你和扶真姐他们不也是去送死吗?”
“我知道您是为我好,可顷时爷爷......”
“命,是逃不掉的。”
说罢,未等顷时说话,先一步中断了传音联络。
做完这些,他又转过头应付天道老头:“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走了。”
天道老头无奈摆手:“顷时都把我要说的说完了,你还想我说啥?”
祂叹息着摇头,让人难以捉摸其中真正含义:
“本想着这段时间有气运之子在,他会帮忙治一治你的坏脾气。没想到,管教不成,还把你惯到了另一个新高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们了。”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倔。”
就与当初那47次回溯时一样,一点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