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漾幽幽道:“在我的印象里,奶你似乎只抱黎耀祖和堂弟,有任何好东西,也是只给他们吃,我和堂姐只能在一边看着。
有一次家里来客人,杀了鸡又买了猪肉,奶你不让我们上桌,只给我们泡了些青菜汤和咸菜,让我们到一边去,说赔钱货不配吃肉。
要是黎耀祖和堂弟闯了祸,别人找上门来,你就把我和堂姐推出去,说是我们做的,还故意打给人家看……”
回想起往事,黎漾的内心不再愤愤不平,反倒有些怅然和释怀。
原来人会随着慢慢成长,在得到许多东西,变得强大之后,曾经受过的伤尽管还会疼,却再不能伤害自己分毫。
多少个夜里,她问自己,为什么明明都是一家的孩子,她是女孩,就要受到这些不公的待遇?杨春花这样对她,她尚可以理解,可冯梅呢?她可是她的亲妈。
如今,这些问题她已不会再问,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
听着黎漾的话,纵然杨春花脸皮再厚,也沉默了下来,脸上十分难堪,不是愧疚,而是恨黎漾把这些事都说出来。
她从不认为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错,在她的观念里,在她的认知里,男孩就是家里最重要的,不管是在娘家亦或是她的婆家,这个道理从未变过。
赔钱货果然是赔钱货,嫁出去胳膊肘就往外拐了,与娘家半点不同心!
她一双浑浊的老眼盯着黎漾,眼底是无尽的憎恶:“黎漾丫头,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你如今提起又有什么意思?
再说了,那时候你年纪小,记错了也不一定,可不兴这么记仇的。”
说着,用眼神警告冯梅,意思是在责怪她在黎漾面前故意诋毁她。
黎漾的话也让冯梅回忆起了当年在老宅那些艰难的日子,她难得没有站在杨春花这边,撇撇嘴:“妈,黎漾那时候可不小了,记事了。”
话音刚落,就被黎建海悄悄掐了一下。
冯梅吃痛,瞪着黎建海:“你掐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以前你妈……”
眼看着冯梅又要掀旧账,黎建海连忙捂住她的嘴:“行了,少说一点吧!”
别到时候黎漾的事情没解决,内部先吵了起来。
黎漾冷眼看着三人的表现,也不再多说什么,道:“奶,废话咱也不多说了,你来的目的我也知道,只是怕是不能入你的愿。
自从我离开黎家,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从此之后和黎家互不相干。
如果大家各自过好自己的日子,兴许我还会念着亲缘一场搭把手,若是闹得太难看了,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闻言,杨春花气得连忙捂着胸口,指着黎漾:“你……你再说一遍!你还有没有良心!”
黎漾垂了垂眼睫:“不好意思,良心已经被你们给吃了。”
杨春花看向黎建海和冯梅:“你们女儿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们也不管管?”
黎建海和冯梅两人沉默不语,他们要是搞得定黎漾,就不会有杨春花今天什么事了。
杨春花见夫妻俩不吭声,一口气顺不上来堵在喉咙,一张老脸涨红,剧烈咳嗽起来,还翻起了白眼。
黎建海吓到了,连忙去扶杨春花,给她顺气。
冯梅则站在一旁不搭手,老不死的,活该!
黎建海对黎漾道:“你奶都被你气成这样了,还不快说句软话!”
黎漾依旧老神在在地坐着:“爸,你这和稀泥的本事,还真是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她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二十块钱:“奶要是不舒服,就带她去医院看看,再多我也没办法了。”
她把钱塞到冯梅手里,目光从三人面前扫过:“我刚刚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你们仔细考虑清楚了。”
说罢,转身就要关门。
“黎漾!”黎建海叫住她,“你真的要做得这么绝?”
黎漾没有回头,瘦削的背脊挺得笔直:“一直逼我的,不是你们吗?”
随着院子门关上,黎漾的心也彻底上了锁。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望着湛蓝的天空,她想,或许这样也挺好。
*
第二天初八,是约好去交房的日子。
季淮之这一天也在家,陪着黎漾一起过去。
原房东两夫妻已经等在院子里,交妥了证件钥匙,就算完成了。
黎漾站在宽敞的院子里,看着还有七八成新的房子,心情都变得十分美好。
她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季淮之站在她身旁,道:“房子够大,以后你要是想种花种菜,都有许多地方了。”
原房东老太太是个喜欢种花花草草的人,在院子的一面开了一小块地,沿着围墙也有好些花草,随便种些什么都是可以的。
黎漾点头:“嗯,阳光也都照得到。”
她一边走进屋里,一边对季淮之道:“这下有多出来的房间了,正好你一间我一间。”
季淮之当即就苦了脸:“不能一起吗?”
黎漾摇头:“不行,这事以后再说。”
自从白莉住院后,她就没再见过她,听陈刚说,她出了院后就找了间宾馆住下来,也没再回猎村。
黎漾心想,许是这次受的打击有点大,白莉一向骄傲,无颜见他们。
季淮之也没勉强,点点头:“好。”
两人围着房子转了一圈,决定在黎漾去缅国之前,把房子打扫好搬进来。
待两人出门,落了锁,正好看到斜对面有人在搬家具进去。
这一条街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有的人依旧住在这,也有的人把房子分成单间租了出去,听着一旁的人议论,斜对面这一家就是专门出租的。
只见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从车里走下一个年轻女人。
黎漾看到那女人的脸,不由得笑了。
竟然是白莉。
黎漾抬眸看向季淮之:“瞧瞧,分房睡是我做的非常正确的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