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对视一眼,他们这么多年的默契,只一眼,便互相明白,无需多言。
周长庚站起来,走至窗边,冷冷站在充满凉意的夜风里,空气里仍然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中药味道,此时,他才觉得腹中饥饿,有些头晕。
韩瑜看出他的不对,把他强摁在窗边矮榻上坐了,抬手为他把脉,闭着眼睛把了一刻钟才喜道,“没想到,你这棵枯树竟还能发芽。”
周长庚不悦,紧抿着唇看他。
周长庚早年受过重伤,他的腰腿骨骼都是重接的,这么些年,韩瑜从未见过周长庚接近女人,一直以来,他以为周长庚好男风,还暗自郁闷了好久。
没想到,他到现在都还在隐忍着,这家伙也够持久的。
韩瑜狂喜之余阴霾尽散,眸子里光泽颤抖,“应该是有人给你服了上好的解毒丸,你体内余毒所剩无几,近几日别近女人的身,每日用我的药草沐浴一刻钟,我保你生龙活虎。”
说罢,眼神偷瞄向周长庚的腿 间。
周长庚阴沉着脸,被他瞄的不自在,耳朵莫名有些红。
双目如电地盯着韩瑜。
他这凶悍凌厉的模样委实骇人。
周长庚向一来一丝不苟,只是此时,他细长白皙的手紧紧揪着堪称禁欲的繁冗蓝袍,虽是恶狠狠的神情,但却莫名有些慌乱。
很快他便落荒而逃。
韩瑜还纳闷,挠着头,酒窝若隐若现,“他跑什么呢?我哪句话说错了?”
永宁侯府,闲月阁。
李幼初已经睡了一觉,醒来便看到江世简坐在窗边的软榻上,静静等着她醒来,好像格外有耐心。
也是她重生前和重生后,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有耐心。
这样的耐心,虽带有功利心和目的性,但她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见。
把人伤的体无完肤,连点无济于事的药都没亲手送过,这样的人,她前世是如何忍受得了,并对他死心塌地的?
今生,她被江家的人伤透了,爱心无,伤心无,同情心无,只剩下一颗狠心。
江世简见她醒了,便上前,亲手端着一杯温度正好的茶水,送至她嘴边。
李幼初看着他这副虚情假意的样子,便觉得恶心,明明口渴,但就是不想喝他端来的水。
“侯爷快放下吧,我现在不渴。”
江世简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神情,只替她掖了掖被角,摸着她仍然发烫的额头,仿佛有些愧疚。
“幼初,你受委屈了,定是在赏春会上吓着了吧?我从长安侯府回来,听说你病了,便带了刘府医给你看看。”
说着,便使眼色让刘府医上前。
刘府医捋着一撮山羊小胡子,在她腕下垫了腕枕,凝神为她诊脉。
半晌,才转身对江世简拱手道,“侯爷,夫人受了些许惊吓,忧思过度,又被风吹着,这才得了风寒,待老朽开个方子,喝个几天就好了。”
说完,便去外间写方子,水墨眯眼瞧着他的动作,并不说话,等他写完,便收好了方子,和李幼初对个眼神,客气地送了刘府医出去。
李幼初看着坐在榻边的江世简,觉得室内的空气都不好闻了,本就不通气的鼻子,更加堵塞,胸口憋闷。
有心想让鸳鸯过来把江世简叫走,但又不免显得刻意,毕竟,江世简真正的意图还没说出口呢。
前世,关于江世简的那些记忆,那些仇恨,憎恶,怨怼,堆积起来的记忆,她懒的去想,原本也并不打算去想的记忆,都在这弥漫着中药和他气息的空气里,变得难以掩藏。
潮水一般地,轰然涌上心头。
就算讨厌他,恨他,把他剁成碎肉解恨,李幼初也依旧不得不承认,江世简给她带来的痛,仍然无法消除。
她要尽量快的解决江家,离开这个虎狼窝了。
既然他不说话,那她就引导一下他,让他别忘了此行的目的。
“侯爷,长安侯府那边什么说法?什么时候才能放了二弟妹和怜容?”
江世简闻言,眸子一暗,耳边又响起了齐怜容娇娇弱弱,哭着求他救她的声音。
突然,他又想起来,许殷说过,会把怜容和陈流芳关在一起,陈流芳会不会伤了她?
不行,还是得凑银子,把陈流芳先弄出来。
他想要银子,就得想办法让李幼初相信,他是真的要和齐怜容断了,和她在一起。
果然,江世简眯起眸子,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逐渐换上一层复杂神情。
他语气有些沉重地开口,“幼初,我们这次把长安侯得罪狠了,这次他怒急攻心,让我们凑十万两银子去赎人。幼初,你救救二弟妹吧,二弟他已经废了,结党营私罪,他已被逼着画了押,他是回不来了,若我们再不把二弟妹救回来,如何对得起他?”
对得起他?
对不起他的是你,江世简。
我李幼初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前世,他为了得到铺子管理权,伤了丹青一条命,今生若不是我提前做好准备,丹青怕还是死路一条。
他自私自利,为了自己房中荣耀,敢去劫我货船。
他做尽了坏事,就算是死也是罪有应得。
李幼初掩下眸中恨意,因为风寒,鼻子堵塞,声音嗡嗡的,带着些沙哑,“侯爷,长安侯女儿被毁了,他没杀了弟妹和怜容泄愤,已是网开一面。长安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我们开罪不得,夫君尽力凑银子便是。”
话里话外,都是包容,和通情达理,没有一句指责陈流芳和齐怜容害她的气愤之言。
江世简觉得她这样的反应,有些过于置身事外了,可再看她的表情,却又觉得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不争不抢的性子。
是啊,想一想,她从嫁到永宁侯府,得知自己和齐怜容的事,除了对自己冷淡一点,并没有怪他,反倒还大方的把鸳鸯纳入了房中。
货船出了事,她还积极的卖铺子,宅子,凑银子,没有怨怼他的家人,也没开口让他帮一句忙。
她,好像真的从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可,他却一直在欺负她,背叛她,算计她。
不不不,他在想什么?这是李幼初啊!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他怎么会对她产生怜悯之情?
他摇了摇头,沉下心来,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哄骗李幼初,“幼初,以前都是我的错,我被猪油蒙了心,才背着你和怜容在一起。如今她差点害你毁了名声,我…我看清了她的为人,决心和她断了,以后绝不和她来往!幼初,你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