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六是云锦书祖母的生辰,云家热热闹闹办了三天流水席。第一天宴请官员,第二天宴请诰命夫人,第三天是云家亲戚。
云锦书备有仙鹤祥云簪、绿松石领扣、手抄佛经、福结等九样吉祥物,在寿宴前一天由赵嬷嬷送过去。
“老夫人,祝您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少夫人身子重,担心人多挤得慌,过几日再来看望您。”赵嬷嬷笑盈盈祝贺。
“你回去告诉那丫头,有什么事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可别老惦记着回娘家。”老夫人慎重地提醒。
“是,老夫人。”赵嬷嬷满口应下。
然而到了七月二十日,云锦书说什么都要回娘家。侯夫人劝不住,只能多派接生婆和护卫跟着伺候,省得意外发生。
霍老太太知道了,抱怨她不懂事。顶着九个月的肚子到处乱跑,要是不小心磕着碰着,随时都有可能生产!
云锦书必须回娘家一趟,因为前世的今天祖母过世,她要亲自确认。
马车缓缓来到云家,下车时赵嬷嬷等四个婆子扶着她,李氏领着丫鬟在二门等。
“你这孩子,身体不方便还非得过来。”李氏看着女儿高耸的肚子,心疼极了。
“我这不是想你们了嘛?若是不过来,晚上会睡不安稳,睡不安稳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云锦书搂着娘亲的手臂撒娇。
“你呀,都快当娘的人了,还使性子。”李氏亲自扶着她,转头告诫婆子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出了事拿她们是问!
云锦书进屋,老夫人看到她眼眶一红,语气埋怨道:“你呀你,什么时候了还分不清轻重缓急,往后可不许这样了。”
“对不起祖母,让您担心了,不过芃芃很乖,一点都不闹我。”
“真是好孩子。”
老夫人摸了摸她的肚子,满脸慈爱。
尽管天气炎热,但孕妇不宜吃冰,故而丫鬟端来的瓜果都只放井边凉了一会儿。
云锦书吃着水蜜桃,忽然想起霍沣,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唉。
这水蜜桃果然没有霍沣送的甜。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她频频有尿意,让王蕊扶着去了三趟茅房,腿都走累了。
中午看着浓白的鲫鱼汤,云锦书没有胃口,老夫人命厨房做她喜欢的小菜和红枣莲子粥,这才勉强吃了两口。
饭后丫鬟端来桂花糕、芝麻饼、小麻花等糕点,云锦书配着蜂蜜菊花茶吃,不知不觉间倒是有些撑了。
下午让人回去报信,说晚上要留宿。
她的屋子李氏一直命人打扫,跟出嫁前一模一样,粉色帐幔,花鸟屏风,温馨和谐。
晚上睡觉又热又不舒服,云锦书翻来覆去睡不安稳,每隔一段时间就让赵嬷嬷去看祖母那边可有动静?
赵嬷嬷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担忧老夫人,但还是听命行事,一直闹到下半夜才睡着。
云锦书又梦到前世,圆喜早上醒来准备伺候祖母,在门外喊了半天没听到动静便推门进去,不曾想人已经走了。
守夜丫头既没听到求救,也没听到挣扎,她就这样安安静静在睡梦中离去。
云锦书收到消息赶紧回来,母亲哭得不能自已,父亲也哀痛万分,最后守孝三年。
等他再次回到官场,不再是实权在握的尚书,而是挂着太傅一职,去南书房教导皇子学习,远离政治中心。
“祖母!”
云锦书从梦中惊醒,屋里光线昏暗,她偏头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赵嬷嬷跟王蕊听到动静,连忙过来伺候,她第一反应便是:“王蕊,去看看祖母醒了没有!”
“是,少夫人。”王蕊刚退下,门外传来了圆喜的声音。
“少夫人可睡醒了?”
“快,快让她进来!”
云锦书神色慌张,赵嬷嬷忙把人请进来,她伺候姑娘多年,总觉得不太对劲。
“少夫人安,老夫人—”
“祖母她怎么了?”
“老夫人今日天未亮便醒了,说是想跟您用早饭,奴婢过来问问您想吃什么?”圆喜含笑道。
“祖母,祖母她天未亮就醒了,还要陪我用饭?!”云锦书听了圆喜的话,瞬间露出灿烂的笑容,比那夏日的阳光更耀眼。
为了早点见到祖母,她立即让王蕊伺候梳洗,再换好衣服,迫不及待往正屋走去。
刚进屋就看到祖母笑盈盈坐在主位上,身上穿着深蓝色绸面圆领褙子,领扣正是她送的绿松石,头上戴的也是她送的仙鹤簪。
“祖母!”云锦书眼眶通红,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夫人面前。
“哎哟,书儿昨晚可是做噩梦了?别怕,祖母在呢。”老夫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祖孙俩亲亲热热用早饭,云锦书心情大好,胃口也变好了。老夫人倒是没吃多少,光是盯着孙女瞧了,越瞧越喜欢。
用完饭,云锦书一直黏在老夫人身边,生怕自己一眨眼就消失了。李氏催了三次,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马儿行到半路突然发疯,云锦书拽住车子边沿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护卫和丫鬟上前将马控制,奈何马脖子使劲往后仰,前蹄高高抬起,双眼上翻,嘴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嘶鸣声。
车子左右摇晃,车门“唰”的一声打开,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少夫人!”
千钧一发之际,赵嬷嬷用身体当做护栏,双手紧紧抓住两边的门把手,云锦书这才没有滚下去。
不过等马儿把蹄子放下,左右跳动的时候,赵嬷嬷支撑不住,从车上滚了下来。
众人把赵嬷嬷扶起来,云锦书腹部开始疼痛,浑身冒着冷汗。为今之计只能弃车而逃,否则滚下去恐怕要一尸两命。
“舒然!”
突然马蹄声近,夕阳下,云锦书看到熟悉的身影向她奔来,不由得大喊:“快救我!”
霍沣跃到车上,抱着她跳下来。
发疯的马儿被四名护卫紧紧控制住,很快轰然倒地口吐白沫,显然是被下毒了。
“快,少夫人羊水破了!”
接生婆看到云锦书的裙子沾了血,顾不得其他,挤开人群跑过来。
“回府。”霍沣解了披风裹着云锦书,王山迅速找了辆新的马车过来。
云锦书面色苍白,额头鼻尖蓄着密密麻麻的汗珠,细弯的眉毛紧紧地蹙在一起,眼角挂着泪珠,嘴唇快被她咬出血了。
霍沣的心紧紧揪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温柔安慰她,一边抱着她上车。
这里距离侯府不远了,半个时辰就能到。现在是阵痛,没那么快生出来。
老夫人跟李氏听说马儿受惊发狂,浑身冰凉,差点站不住,幸好小厮说姑爷出现,万幸没有酿成大错。
回到侯府,霍沣小心翼翼把云锦书放在床上,然后理了理她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云锦书想说什么,突然阵痛传来,只能痛苦地蜷缩着双腿。
“舒然,我陪着你呢。”霍沣喉咙干涩,若是再晚回来片刻,后果不堪设想!
接生的婆子上前,掀开裙子看了看,道:“才开两指,至少要三四个时辰才生,少夫人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不然待会儿没力气生。”
“把霍泽带过来。”云锦书恨意在眼里翻滚,毫无疑问今天的事情就是他干的!
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在祖母离去这天回来,故而给马儿下药,想害她一尸两命!
“好,我马上带他过来。”霍沣起身离开房间,侯夫人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