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多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见自己正在林中的木屋,他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摸了一下脸发现早都已经泪流满面,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慌乱的不行,他梦到李钰正坐在阳谷县的大梧桐树下,白雪覆盖在了他的身上,他上前推了推李钰发现他已经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焦急的跪在李钰的前面不停的喊着:哥,哥,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
结果就在他焦急万分的时候,有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多圩一回头见到李钰正站在他的身后,他震惊的看着眼前的李钰,随后又看了看已经被白雪覆盖的李钰,只见眼前的这个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他笑着看着李多圩说道:“多圩,你还好么?”
李多圩点了点头,随后拉住李钰的手说道:“大哥,你怎么.....。”
李钰上前笑着把他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他说道:“你瞅瞅你,这么大人了,衣服也不好好地穿。”
此时看着李钰年轻的那张脸,他顿时恍惚道:“大哥,你是不是..已经....。”
李钰抬起了头微笑着看着他说道:“我这一辈很庆幸,遇到那么好的祖父祖母,在家里受尽了宠爱,尽管爹身体不好,娘早逝,但姑姑姑父,三叔三婶对我还是极好的,尤其是大伯,我知道大伯的心思但是我不敢,可惜了姑父,他明明可以跟着姑姑逃出去的,就是因为那一枪,让他也早早的离世,我虽然投靠了鬼子但是当时家里的情况我没有选择,祖父和叔叔被鬼子杀了,祖母也被鬼子气死,大伯和你都在打鬼子,只有我......。”
李多圩抓住李钰的肩膀焦急的说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不是的。”
李钰笑着说道:“没关系,遇到了祖父他要打要骂我都接着,多圩啊,以后留着你在这里,你要好好地照顾好多圪啊,现在就只有你们两兄弟了,好好守着我们的家。”说完他伸出手摸向了李多圩的脸。
李多圩顿时哭的泪流满面,他摇着头说道:“不要......。”
李钰笑着说道:“我这一辈子欠了太多人了,赵来虎,刘文汉和....郝临安,我下辈子要还的人太多,多圩啊,对不起,当年我若是把你抱在怀里去找婶婶,不把你自己丢在火车上,那你是不是就不会失去那消失的几十年。”
李多圩哭的抱住了李钰,他把头深深地埋在了他的肩头上,李钰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若是你不嫌弃,下辈子还做我弟弟吧,我保证会用一生去爱你。”
李多圩摇着头说道:“不,下辈子还我做哥哥,我照顾你。”
李钰笑着在他的耳边说道:“好,我在奈何桥上.....慢些走.....。”说完李钰就消失不见,李多圩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他的内心剧烈的疼痛仿佛要把他撕碎一般,李多圩躺在地上缓了好久才慢慢的恢复好,等能站起来的时候他立马跑回了营地,拿起电话不断地摇号,可不管怎么摇对面都是一阵的静音,身边的战友说道:“外面的雪下的那么大,估计电话线早都压断了。”
李多圩听后放下电话,穿好了衣服就朝外面奔去,外面已经白雪茫茫,他走在林间运输的路上,一直朝前走去想走到最近的城镇给阳谷县挂电话,可是林场太大了,他走了好久都没有走到头,他双腿再也使不上力气跪在了雪地上,他大喊了一声:哥!
声音在空荡的林间回荡,在伸出手不断地朝前爬去了没多久他就体力不支的倒在了雪地里面,没过一会儿一辆卡车停在了他的身边,战友们赶忙把他扶上了车就朝营地驶去,中途能坏了有五六次,终于在第七次的时候战友们不断地祈祷让汽车能顺利的驶向营地,或许是感动了天地,或许是有人在汽车的后面推了一把,接下来汽车在李多圩已经发起高烧的时候到达了营地,战友们一脸几天的照顾他的烧终于退了下去。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只听到李多圩在昏迷的时候不停的喊着他的大哥,接着就是那首:“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战友们也无能为力,只能再次祈祷李多圩能够尽快的好起来,或许是真的感动了天地,或许是有人在他的身边照顾着他,李多圩这几天的身子要好了很多,但是战友们明显的感觉到李多圩要比之前更加的沉默起来。
回忆停留在了这里,后来的事情他一开始还抱有幻想的认为李钰可能就没有死,一直在等着他回家,可是离开的战友去了阳谷县打听了消息后都没有给他任何的答复,若是他们告诉他李钰死了他还能怀疑一下,要是他们对他丝毫没有 给他回信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告别的梦,可能是真的。
当他被释放了之后先去了陈家公馆,见到了李烁之后看着他的反应他自己也能猜的八九不离十,后在阳谷县看到潘若英和李吉军对于李钰讳莫如深的样子,此时他已经百分百的确定李钰确实已经离开了这里,他不论怎么努力他以后都见不到李钰出现在他的眼前。
李多圩和李多圪醉倒在李钰的墓前,他们共同做了一个梦,在一个春日的午后他们在李家的宅院里,一左一右的坐在李钰的身边,李钰摊开一本书给他们讲着故事,两个人被暖日晒得昏昏欲睡,没过一会儿就倒在了李钰的身边,李钰笑着合上了书把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抱紧了他们让自己的体温避免他们着凉,微风拂晓,院子里的柿子树刚刚抽出枝芽,李钰抬起头看着柔和的阳光,身边的小孩熟睡着梦呓,此时,阳光甚好,若是一辈子停留在此时,也很好。
李多圩和李多圪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两人有些头痛的醒来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愣了一下,李多圩开口道:“这是哪啊?”
李多圪四周看了看说道:“好像是我的屋子。”
李多圩问道:“咱们......,之前......。”
李多圪努力想了想说道:“咱们是不是在哥墓前喝酒呢?”
这时候潘若英掀开了帘子进来,李多圪见状赶忙打了声招呼:“嫂子。”
潘若英摆了摆手让他躺好:“病刚好就别再起来了。”
李多圪疑惑地问道:“病?我什么病?”
潘若英把两碗药交给了他们像看着两个傻子一样的看着他们说道:“两位.....睡了那么多天没梦到大哥在梦里揍你们啊?你俩可真行,把祭祀的酒都给喝了,大雪纷飞的醉在大哥眼前,要不是孩子们觉得不对劲去上山找你们,你们八成就会冻死在那。”
李多圩正好口渴他一口把药喝了之后问道:“我俩怎么了?”
潘若英把碗收好之后说道:“发烧,昏迷三天,我们都以为你俩要过去了,总是在那嚷嚷长亭外,古道边,我们都想给你们请个跳大神给驱驱鬼。”
李多圩赶忙问道:“驱了么?”
潘若英笑道:“当然没有,是弟妹说的,会不会是大哥在这呢,于是呢,就强行的把药灌进你们嘴里,好在是退烧了,这不,跳大神的说你们今天会醒过来,真的这么巧就醒了。”
等潘若英出去之后,没过一会儿孩子们进来看望了一下,李多圩让他们该上学上学,该上班上班,他们哥俩一时半会死不了,等人终于离开了之后,他们躺在了床上,没过一会儿李多圪说道:“我做了一个梦。”
李多圩说道:“我也是。”
李多圩在祖宅休养了一阵子,有时候战友会给他送了一些吃的,有时候潘若英偶尔会带着孩子们来看看,直到1977年的夏天,新一届领导班子上台之后出台了各种政策,其中一条就是恢复了招生考试,李吉民和李落香得到了消息之后都兴奋了一下,随之就心情低落了下来。
李吉军知道了这个消息立马从阳谷县赶回到了茶果村,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李吉军在众人面前问他们二人是怎么想的,李落香只是低着头没有说话,李吉民捅了捅李落香,李落香白了他一眼,李吉民无奈的说道:“算了吧,我觉得我现在在村子里帮忙也挺好的。”
李多圪听后问李落香:“你也是这么想的?”
李落香点了点头,李多圪听后手里的筷子一摔骂道:“没出息!”
李多圩赶忙把他的筷子捡起来,李祥花去厨房给他拿了一双新的,李多圩说道:“你瞅你,现在脾气比我还大呢。”
随后李多圩问道:“你们不是一直在学习么?不一直等着这一天么,怎么临阵脱逃了?”
李落香依旧低着头,李吉民也默不作声,李多圩问道:“怕考不上?”
李落香猛地一抬头想反驳,随后又赶忙低下了头,李多圪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姑娘,于是侄子李吉民,李吉民抬起头说道:“考试的话,我跟香香有把握的,就是.....就是......。”
李吉民就是了半天也没有“就是”出来,李多圪此时的血压飙升,他骂道:“就是什么你俩到是说啊,李家怎么有你们俩这个磨磨唧唧的性子,你俩这是随谁了?”说罢瞅了一眼李多圩,李多圩笑呵呵的说道:“我可不这样啊。”
突然李多圩像是想到了什么于是忙解释道:“你嫂子也不这样,你瞅他就不这样。”说完就指了指李吉军。
李吉军这时候说道:“他们俩啊,一个二十四,一个二十二了,他们这个年纪在村子里面已经都生娃了,他们在去读书怕你们丢人。”
李多圪听后暴怒:“丢他个姥姥,有什么可丢人的。”
李多圩赶忙按住了李多圪,杨真真这时候冲李多圪说道:“你还是我女婿么啊?以前闷葫芦一个,怎么病了一场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你俩是不是搞错了,换人了?用不用请跳大神来给你俩驱驱鬼。”
李多圪轻声责怪道:“娘,教育孩子呢,你别插话。”
李吉汉这时候忍不住的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道:“怎么跟你娘说话呢。”
李多圩只是笑笑随后跟李吉民和李落香说道:“国家对于你们报名有什么条件么?”
李吉民摇了摇头说道:“这倒是没有什么条件,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高中毕业生都可以报名的。”
李多圩笑道:“是啊,国家都不嫌弃你们年纪大,你们怎么还自己妄自菲薄上了,再说,你们大哥都是大学生,不过没上几年学就遇到了那种事,现在国家条件那么好,你们更应该去考才对,要说什么村里人笑话,结婚生孩子,这都算是什么事儿,之前多大的风浪咱们都过来了,还怕村里人说闲话?”说到这李多圩的神情有些暗淡了下来,随后他又恢复了刚才和蔼的神情说道:“你们从小就受大伯的教育,他到不是希望你们一定成才,但不管以后走哪条路,在到了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不后悔就行。”
李多圪听后没有说话,只是闷头干了一杯酒,李吉民和李落香听后互相看了看,李吉民对她说道:“试试?”
李落香想了想,又看了看李多圪,于是点了头说道:“嗯!”
十月报名之后他们只有一个月的复习时间,李多圪天天给他们做好吃的,让娃娃们都不要打扰他们学习,十一月的考试到来,全家人都紧张万分,等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李多圪连夜上山在祖坟那烧纸告诉了家里人,完后他去了李钰的墓前说道:“哥,娃们有出息了,小民去了北边那工业发达去做导弹以后再也没有人欺负咱们,香香去了南方,说是试试能不能找到姑姑,你说这娃,咋想的那么简单。哥,你还好么,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