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西斜。
洛阳。
绿了自家小舅子的吕布,从小平津关回到了洛阳。
按理说,洛阳距小平津关不过二三十里,吕布应该很快就能回到洛阳,但昨晚吕布太疲劳了,睡到今日日过中天才醒。
这不是吕布不行了,而是张宁用太平要术中的房中术来侍奉吕布,弄得吕布欲罢不能,与张宁奋战至黎明前夕才消停下来。
于是乎,吕布下午才启程回洛阳。
秦王宫中,丞相司马防与一干大臣,正望眼欲穿的等着吕布。
昨日,司马防突然收到河东尽失,陕县沦陷的消息,顿时头皮发麻,气得半死。
当初,听闻天井关失陷,魏续被困上党的消息时,司马防是不同意出兵救援的,但吕布一意孤行,铁了心要从河东出兵救魏续。
现在好了,不仅河东尽失,还被占了陕城。
司马防太清楚陕县的重要性了,陕县不仅是河南赖以生存的盐铁要道,更是洛阳与关中来往的咽喉。
而今陕城一失,就意味着洛阳与关中被拦腰截断了,这对秦国必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但事已至此,司马防只能一边派人向吕布禀报,一边召集朝中大臣商议对策。
本来,司马防以为吕布收到这样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会马不停蹄赶回洛阳。
但谁曾想,他们从昨夜等到现在,吕布都还没有回来。
这一刻,司马防真是又气又急,他忽然有些后悔,当年就不该答应与吕布联姻,就不应该支持吕布立足司州。
不过,想到自己的儿子司马懿,司马防又好受了很多。
司马防相信,身在西凉的司马懿,应该也收到了这些消息。
那么以他儿子司马懿的英睿,应该已从西凉撤军,回师关中…….
“大王回来了,大王回来了!”
就在司马防思绪飘飞之际,大殿外突然响起公鸭嗓子的欢呼声。
殿中一干大臣,暗道终于回来了,目光齐刷刷投向殿门。
少息,吕布在羽林军的簇拥中进入大殿,一干大臣不禁一愣,以前走路龙骧虎步的吕布,今天怎么给人一种双脚发软的感觉呢?
人人不禁暗道,看来大王也是累着了,应该一直在赶路吧!
司马防见吕布疲惫的样子,也觉得自己错怪了吕布,领着群臣齐齐参拜。
“臣等恭迎大王!”
“众卿平身!”
吕布走到王座,一屁股坐下,右手微抬。
他早已经习惯王这个身份,并且非常享受群臣跪拜,因为这就是王的荣耀。
“谢大王!”
一干大臣唱谢起身,济济一殿。
“诸位爱卿,赵贼不宣而战,夺我大秦河东,占我大秦陕城,当真是欺人太甚!”
王座上,吕布怒目如斗,一身虎狼气息喷薄而出。
一干大臣都因吕布身上的威压感到心悸,同时也觉得赵云确实欺人太甚。
至于不宣而战,就是大王用词不当了,好像是我们先在漳南动手的。
“诸位爱卿,都说说该如何驱逐赵贼,收复失地?”
吕布称王也快三年了,也懂得集思广益,首先将问题抛给臣子。
作为百官之首的丞相司马防,手持玉笏,当先发言:
“大王,陕城西接关中,东通洛阳,乃我大秦东西之咽喉,老臣以为应当即刻夺回陕城,聚东西之力,复克河东!”
“臣等附议!”
一干大臣齐齐持笏赞同,毕竟陕城那个位置实在是太重要,可以说一天都拖不得!
吕布沉默不语,其实他也非常清楚必须以最快的时间夺回陕城,才能恢复与关中的联系,从而与关中攻打河东。
但是,吕布现在手上没有什么兵马可用。
别看他昨晚牛逼哄哄对张宁说,他有十四万精锐,但吕布大部分兵马不是在西凉随司马懿讨伐韩遂、马腾,就是在漳南跟白袍军干仗,以及屯驻司州各处要地…..
比如中牟、京南四关广成关、河内孟门关等地,从而导致洛阳现在所有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八千人。
而这八千兵马,分别是守卫洛阳的五千羽林军,以及刚刚跟他回来的三千兵骑。
如果把洛阳这八千兵马调去攻打陕城,不说这点兵马能不能夺回陕城,反正这八千兵马一走,洛阳是无兵留守了?
到时候,万一洛阳出个反贼,那岂不是把他吕布的窝都给端了?
毕竟当年赵云救少帝时,杨彪等人就这么干过。
但若留一部分羽林军在洛阳,只带少量兵马去攻陕城,那还有个屁用。
同时,在吕布心中,不仅要攻打陕城,更要夺回河内箕关。
但问题是,他手中此刻无兵可用啊?
司马防似乎看出吕布在想什么,持玉笏道:“大王,老臣以为当弃漳南,以保司隶!”
这是司马防昨夜与一干大臣商议的结果,因为当下洛阳实在无兵可用,而想要夺回陕城,就只能放弃冀州漳南,将漳南的兵马调回来保全司州,不然别无他法。
王座上,吕布依旧沉吟不语,不说冀州漳南是用三千战马从袁绍那里换来的,就是这些年他在漳南投入的人力物力,就耗费了当年董卓搜刮的一半钱粮。
现在,司马防让他放弃漳南,这比割吕布的肉还痛。
一时间,大殿冷场,显然吕布不愿放弃漳南。
司马防气极,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分不清轻重吗?
司马防持玉笏跪地:“大王,物有守宫断尾,人有断臂求生,孰轻孰重,大王焉能不明?”
“容孤王想想!”
………
与此同时。
河东,茅津渡。
茅津渡虽然没有往日商人如蚁,货物如织的繁荣景象……
但此刻,渡口仍旧是一派繁忙景象,因为今早韩猛率五千步军刚抵达茅津渡,就接到搭建浮桥连通南北两岸的军令。
只见,水流平缓,且宽阔的河面上,一艘艘渡船成行排列,然后白袍军士用成人手臂那么粗的铁链,将一艘艘渡船串联固定,接着又用木板铺砌在渡船上,逐渐形成一条数米宽的浮桥….
茅津渡对岸,赵云看着忙碌的浮桥工事,心中在想如果我是吕布,面对这座浮桥该如何破解?
因为这座浮桥连通后,他对陕城控制力更强,不仅有了后勤保证,还可以利用浮桥快速增兵陕城。
也就是说,这座浮桥可谓是赵云立足陕城的根本,一旦浮桥没了,那么黄河就是一道天堑,陕城就成了孤城。
“阿父,你在想什么?”
赵云身旁,随同五千步军一道抵达此地的赵胤,见赵云目露沉思的样子,好奇的问了一句。
赵云收回思绪,看向赵胤:“胤儿,为父在想,如何才能保住此桥!”
闻言,赵胤看了看正搭建的浮桥,又看向后方在骑兵监督下挖掘壕沟、构筑壁垒的三四万劳力,这些人由陕县百姓和商贩民夫组成。
赵胤道:“阿父深挖壕沟,筑造壁垒连通至陕城,使浮桥与陕城连成一体,这样不就能阻绝秦军破坏浮桥吗?”
在赵胤看来,自己父亲深挖壕沟、构筑壁垒连接陕城,就相当于浮桥与陕城融合在一起了,哪怕秦军杀来,有壕沟壁垒两道防御工事,秦军根本就碰不到浮桥。
赵云亦回首望向后方,说道:“胤儿,这左右两条壕沟壁垒,确实可使陕城与浮桥融为一体,能起到阻隔秦军破坏浮桥的作用;但你要记住,天下不存在无懈可击的防御,唯有拾遗补缺,方能无患。”
“阿父教诲,孩儿铭记!”
赵胤受教的点了点头,他不禁想到父亲打造的铁浮屠,虽然有着无与伦比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但也并非毫无破绽。
而这个时候,就要站在敌人的角度,寻找破绽,拾遗补缺。
沉吟半晌后,赵胤好似是想到了什么,说道:“阿父,浮桥以船为载体,若敌方遣善游者施以火计,岂不危矣?”
赵云欣慰地看着儿子,这一点虽然他早已想到,并有应对之策,但儿子小小年纪就能想到这点,足见其智,笑道:
“幸得吾儿提醒,当以牛皮覆桥,防敌火计!”
得到父亲夸奖,赵胤心里喜滋滋的,他脑筋急转,以敌人的角度,不断寻找己方的破绽..
就在他盯着浮桥的目光中,一支小船从北岸急速划来,像是有什么急事。
不多时,小船靠岸,船上跳下一名斥候,急忙来到赵云父子面前,躬身禀报:
“启禀主公,吕布昨日现于箕关外,其后撤回河内!”
赵云淡然一笑;既然吕布出现在箕关外,那么吕布应该已想到我会对河东动手,但反应还是太过迟钝了。
赵云对来报斥候道:“回去转告孝兴,严守关城,不得有失。”
“诺!”
斥候应诺离去后,赵胤道:“听阿父的意思,吕布有可能派重兵争夺箕关?之前阿父不是说,陕城才是吕布必争的命脉吗?”
对于儿子的提问,赵云从来都是有问必答,况且他把赵胤带在身边,就是让儿子在战争中学习,耐心解释道:
“胤儿,陕城坐断崤函,是吕布当前最重要的地方,但是箕关却是我们最重要的地方。”
“你想啊,假设吕布夺回箕关,那么秦军便能从箕关进入河东,而我们所处的位置,在河东西南..”
赵云说到这里话语一顿,看着赵胤。
赵胤恍然大悟,惊心道:“若真如父亲所说那般,一旦吕布夺回箕关,秦军通过箕关进入河东,岂不是能截断了我们的后路?”
赵云颔首道:“所以说,箕关是我们最重要的地方,只要箕关不失,为父便能以陕城截断崤函,再以蒲坂津,虎视关中。”
“反之,箕关一旦有失,秦军便能从箕关杀入河东,那么为父在陕城和蒲坂津的布局,不仅会化为乌有,还有被截断后路的危险。”
赵胤重重点头道:“箕关确实是我们最重要的地方,但吕布能看出来吗?”
这句话里,赵云听出了轻视,严肃道:“胤儿,别小看任何对手,在你没有把他彻底击败前,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吕布虽然勇力胜于智力,但他纵横沙场半生,岂能不知箕关之重?”
“谢阿父教诲,孩儿再也不敢小觑任何人了!”
赵胤低着头,一副我错了的样子;他刚才之所以轻视吕布,是因为他听说,吕布就从未赢过自己父亲。
“走吧,回城晡食了!”
赵云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已到吃晚饭的时间,迈步向陕城走去….
赵胤哦了一声,跟在赵云屁股后面,快到陕城城门时,又问道:
“阿父,孩儿还有个问题,您说吕布会派重兵争夺箕关,但河内军在上党已被我方吃掉八成,那么吕布拿什么争夺箕关?”
赵云脚步不停,嘴角微微勾勒:“吕布在漳南,不是还有几万兵卒吗?”
“阿父的意思是,吕布会从漳南撤军?”
赵云冷然道:“他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