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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千年前还是现在,关池始终不认为巽易有错。

是轮回不公,不论谁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孽债,都会觉得意难平,都会想要改变现状。尤其业师一门,对因果公道极为执着的一行人,在知道自己一直背负着不公的因果时,会有巽易这种念头才是应当的。

鹤归尘也一样,所以才会创立业师门。

如果给这世上背负不公因果的业师排个名,鹤归尘无疑首屈一指。

一般业师只有在转接因果线失败的情况下才会背负上那条线的因果,只要注意不要留下断掉的因果线不管,就能避免。

而鹤归尘却避无可避,所有没被修正的因果线,最终都会被轮回判定给鹤归尘。无论是善因结的恶果,还是恶因结的善果。只要是非正常的因果线,最终都捆在了鹤归尘身上。

他,本就是为这个存在的。

千年前,巽易曾问过鹤归尘,为何他知道那些看不见的因果线,他当时没有回答。

其实那些隐藏的因果线,在鹤归尘眼里是根根分明的。

他试过许多方法去干预累世因果线,最终却只有业火能烧掉。

于是鹤归尘认为,业火的存在就是为了处理这种因果线的。他知道直接烧掉因果线对人性来说是多大的诱惑,故而他不敢将业火交给太多人。

不知轮回算残忍还是仁慈,鹤归尘能进所有因果镜,包括他自己的。

当然,在自己的镜中,他只能做个旁观者,连业火都无法使用。轮回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面对什么,那些或快或慢地增加、堆叠和缠绕的因果线,他斩不断也理不清。

鹤归尘无人可问,也无处可问。

他怨过,恨过,甚至疯过。

业火烧去世上所有因果线的事,在巽易之前他就干过。

为自己一人所得不公,他焚尽天下所有公道。六道一时无善报,亦无恶果。

之后,三善道的不甘他听见了,三恶道的狂欢他也看见了。

鹤归尘知道,他做不到为自己一人不公而令众生不公。何况,也无用。因果总在积累,总有走错的线慢慢归到他的因果镜。

何等徒劳。

后来,绝望之下的鹤归尘创立了业师门。

所以业师的存在并非为还有情众生一个因果公道那般伟大,不过是为减少划归鹤归尘个人的因果线罢了。

众生的因果始终是公正的,不公的部分都给了鹤归尘和切断因果线又未重新接好的业师。

当然,被切断的因果线会归去断线的业师身上这件事,鹤归尘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知道此事时,业师门已经有了第三代弟子。

诚实者的唯一一次谎言,不曾料想却有弥天那般大,鹤归尘没有勇气将这件事公诸于众。只得再三强调不要留下断掉的线不管,再困难重重都一定要将线接好。即便自己接不好,也一定要寻旁人帮着接好。

然而天下的徒弟大约都一个样,总不会将师父的话句句听进耳朵。

鹤归尘亲自教授的六人他尚且能耳提面命,但第三代弟子他没有亲教,无法确定究竟有没有人遗漏断线未接。所以他大约还是害了人了,尤其之后代代传承下去的业师,定然有人背了不属于自己的因果,且不自知。

鹤归尘一生做错过两件事,其一是焚过世间所有因果线,其二是创立了业师门。

这两件,是他永生永世都还不干净的债。

之后每一次转世,他都没有活过十八岁,世世无缘六亲且不得善终。除了那些累世划归的因果线,大约与这两桩也有关。

关池早已不再去想为何,生死不过如此,世间来去也无区别。业师存不存在,他亦觉得不再重要。

于是睁开眼看见医院病房的天花板时,关池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件事很有些不满。这次没死成,意味过俩月还得遭次殃。

在IcU住了近一个月,转入普通病房后,关池才摘了呼吸机。

期间只要醒着,就能看到玻璃墙外立着周岩山,不过他醒着的时候不多。

他的身体状况极差,严重营养不良,且检测出他先前服用的药物中含有致幻成分。加上直冲心脏的一枪,还能抢救回来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周岩山伸手挡那一下至关重要,若子弹没有先贯穿他的手臂,而是直接进入关池心脏。按那个角度,应该是就没有抢救的机会了。然而这只是迈过了第一关,后面还有并发症和感染风险在等着他。

见周岩山孝子贤孙似的吊着胳膊伺候自己,在明明可以请护工的情况下什么事都亲力亲为,关池自然明白他想知道什么。

巽易已死,况且巽易知道的也不过冰山一角。关池本打算都告诉巽易的,鹤归尘也和他一样疯过,甚至连业师门都是他发疯后的结果。

巽易体验过的绝望和疯狂其实不孤单,也许能稍微改变一点他的偏执。

如今没机会了。

事已至此,若不把一切都告诉周岩山,说不定他在自己调查的过程中真的会变成第二个巽易。

关池觉得自己一直在做亡羊补牢的事,并且越补窟窿越大。

“那是因为根儿上的窟窿你不补,哪个窟窿怼眼前了你补哪个。自然是补不完的。”

听完关池断断续续用一周时间说完前尘往事,周岩山没好气地给了一句总结,而后便久久沉默不语。

人依旧来医院,但不再和关池说话,安静地照顾他日常的一切。

任谁知道自己作为信仰的东西,其实起源于一个绝望疯狂只想拉所有人陪葬的念头,估计都无法轻易说服自己接受。

在自我修复和做心理建设的这几日,周岩山无法和关池进行任何沟通。他是有些怨他的,但这种怨又不单纯是怨,更多的是无奈和心疼。

背负这样沉重的因果辗转人世千年。忘不掉,放不下,走不开。无人能说,也无法可说。代价一世世地偿,不属于自己的因果却只增不减。

这算什么?

这谁能不疯?

这不对——世上不该有永无止尽的绝路,连死都终结不了的苦难,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