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术睁开眼,动了动。
片刻后,站起身。
活动了一下手脚。
十分酸痛,身体里火辣辣的疼。
看来是重伤无疑。
抬眼看向不远处,却见那里站着一个诡异的“人”。
浑身通红,从头到尾被一根根密密麻麻的金属丝线包裹。
像是一个没了皮的人。
陈术走过去,仔细打量。
冥冥之中,他感到和这怪东西有一丝联系。
似乎可以操控他。
心念一动。
下一刻,红色怪物左手抬起。
心念再一动,红色怪物抬起右手。
陈术不禁大喜。
心中再次下令。
红色怪物弯腰,抓起段无道的尸体,随后狠狠向远处扔去。
陈术满意一笑,随后最后一次试验。
眼睛微闭。
等再次睁眼时,视角已经到了红色怪物身上。
重新将意识回归自己的身体,陈术长出口气。
算是对这东西有了初步了解。
第一,可以远程操作他做事,但目前不知道最远距离。
第二,可以托管,让他干一些简单的事。
第三,可以让意识进入这东西内部,亲自操控。
且他有预感,可以随时切断这一丝联系。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来路,但现在也不是研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转头看向庞太监处。
只见,此时的庞太监神色悲凄,双眼不断流出泪水。便是连平日遮掩皱纹的胭脂也被哭花。
看起来莫名有些好笑,但陈术笑不出来。
他怀里紧紧抱着庞青,曾经不可一世,权倾朝野的庞太监,如今哭的像个孩子。
“痴儿。”
“你这又是何必……”
庞青气若游丝,“义……义父……”
“孩儿不后悔。”
“若……若不是…..十二年前义父的那半个……半个馒头,孩子早已经死了。”
“你这傻孩子,咱家早都忘了,你何必如此执着。”庞太监又哭又笑,语气悲哀。
庞青满嘴是血,勉强笑了一下。
“报了义父当年一饭之恩,孩儿死而无憾。”
“只可惜……咳咳咳……”
“只可惜明日便是孩儿大婚,怕是要辜负三娘了。”
“陈兄弟。”庞青忽然转头看着陈术。
陈术闻言,赶紧凑过来,蹲下身,侧耳倾听。
庞青忽然恢复了一些气力,面色也红润了不少。
但陈术知道,这应该就是那回光返照了。
“很遗憾,以后不能和陈兄弟把酒言欢了。”
“我其实一直都知道,陈兄弟不是普通人。”
“未来一定大有作为。”
“从你第一天来码头时,你来应征脚夫,但你的眼神骗不了人。”
“这小小的黑水帮困不住你,京城、甚至这大申朝亦是如此。”
“只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陈术赶忙道,“你说。”
庞青伸出手,紧紧握住陈术的手。
“帮我照顾三娘,替我看着小宝长大。”
说完,双眼恳切的看着陈术。
陈术重重的一点头,“庞兄放心,有我陈术一日在,没人能欺负到她娘俩。”
庞青长长呼出口气,双眼慢慢闭合。
他的手在陈术手中滑落,砸在雪地上,震荡起片片雪花。
嫣红的鲜血慢慢散开,浸染着冰冷的大地。
“青儿!”
庞太监悲痛大呼,抬头无助的望着灰蒙蒙的天空。
庞太监自进宫那刻起,便摒弃了任何感情。
无论亲情、友情。
在宫中,有这些东西是致命的。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多年前的半个馒头,会给他换来一个敢为他赴死的义子。
也不可能想到,当他真正了解这个义子时,他已经死去。
正如这漫天大雪。
一刻不停的下了一夜,这回终于停了。
但他的青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
许久许久。
庞太监整理好思绪,用袖子擦了擦脸。
“陈小兄弟……”
陈术摆了摆手,“不必多言。”
“庞总管今后什么打算?”
庞太监看了看这狼藉的街道,长呼口气。
“咱家终归还是没完成皇爷的遗命。”
“庞管事不必介怀,这怪不得你。”
庞太监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是不认同这句话,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如今皇后娘娘身死,我这可怜的孩儿也离我远去。”
“咱家已是心如死灰。”
“正寒冬,风凛冽,霜拂征衣。”
“更何人,效殷勤,寒温彼此。”
“随行的是寒月影,吆喝的是马声嘶。”
“似这般荒凉也,真个不如死。”
“真个不如死啊!”
庞太监开口大声唱着,背着双手,徐徐朝着长街尽头而去。
陈术轻轻摇了摇头,这老太监怕是有些精神失常了。
收敛思绪,陈术将现场简单收拾了一下。
操控红色怪物,扛起庞青尸体。
徐徐走回来处。
……
陈术来到三娘汤饼店,远远在一处小巷内,向外观瞧。
红色怪物就跟在身旁。
远远的,可见沈三娘的身影。
她站在小店门口,伸着脖子张望。
寒冷的风吹在他的身上,发丝轻轻飞舞。
她时不时会跺跺脚,以缓解冻僵的双脚。
陈术静静看了一阵,很是沉默。
良久,他走出小巷。
“你,陈家兄弟?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陈术无言,沉默以对。
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沈三娘扯出一抹笑容。
“庞大哥在后面对不对?”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们关系不是很好的吗?怎么不一起回来?”
点点泪滴从沈三娘眼角滑落。
“一定是你们约定好的,一起来诓我。”
“我才不上你们的当。”
沈三娘脚步踉跄的转身,回到柜台后坐下。
陈术跟了进去。
但仍一言不发。
沈三娘拿起一套红色喜服,缝补起来,努力做出一副真人的样子。
但眼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
甚至连针尖刺破手指都没有察觉。
嫣红的鲜血与喜服融在一起,是那么刺眼。
“临走时,他说这次行动很危险,但义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不得不报。”
“他还说,这次回来,就金盆洗手,退出黑水帮,跟我一起经营这间铺子。”
“他说他最喜欢看我穿红色。”
“他说他想带我去祭祖。”
“他说……他说……”
沈三娘终于还是没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再没了刚才的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