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宝捏着嗓子在陈家外边学女人叫,陈鸢听的一脑门子冷汗,心说你装女人还不如用自己的声音呢,让别人还当我交了个什么人。
跑到外边,八宝正站在小院的墙根底下,还捏着嗓子在那鬼叫。
陈鸢拍了他一巴掌,他才闭嘴,扯着陈鸢就往陆惊蛰的宅子走:“快走快走,爷心情不好,我们都快被他冻死了,现在只有你能让他高兴点。”
“怎么了?你们在外边遇到了什么事情?”陈鸢看八宝的样子,不像是又遭遇了暗杀之类的。
八宝头疼的捏着脑门:“你不知道,就是你们村里那个私塾先生,竟然是死了好多年的四皇子,现在皇上忽然将他接回宫,直接下诏要立他为储君。现在朝廷都乱了,可皇上固执己见,不听谏言,现在还逼着我们爷交出虎符,明摆着是要把大权交给那个季云生。”
陈鸢嘶了一声,倒也没太多惊讶。
季云生在外这么些年,皇帝不闻不问,到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候却忽然要把他接回宫去认祖归宗,很明显是已经为他铺好了路,想要让他一举上位。
季云生的娘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一位奇女子,竟然让老皇帝这么念念不忘。临到头了,还非要让她的孩子登上皇位不可。
八宝看陈鸢的神情竟然一点都不惊讶,瞪大了眼:“你知道了?”
陈鸢耸耸肩,露出点苦笑:“他就是从我铺子里被带走的。”
八宝翻了个白眼,只觉得这真是天大的讽刺,一个四王爷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竟然毫无察觉,到头来还让人家捷足先登了。
陆惊蛰不是小气的人,他应该不是在位了季云生隐瞒身份生气,而是为了那块虎符。
他若是真有,也到罢了,可他是真的没有,皇帝这么明晃晃的逼着跟他要,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虎符在他手里,这代表着,所有想要得到这东西的人都会蜂拥而来,皇帝把他变成了众矢之的。
陈鸢到的时候,陆惊蛰正在屋中缓缓的踱步,每走一步,都要停顿许久。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意,表示生人勿进。
他不像季云生喜欢浅色的衣服,相反,他总是穿着深色衣裳。陈鸢记得问他为何的时候,他说因为这样不管是流血还是流汗,敌人很难看出来。
他活的太小心翼翼了,连穿衣,都害怕在敌人面前露怯。
“陆惊蛰。”还没到跟前,陈鸢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了,陆惊蛰一直在外奔波,少有时间回到清水村。
陆惊蛰站住脚步,身上那股森森的寒意一下子收敛回去,回过脸来看陈鸢。
要不是他的气度依旧不凡,那双眸子依旧那么漆黑,陈鸢差点都没能认得出他来。
也不知道多久没刮胡子了,他的唇边一片杂乱的胡茬,脸颊比以前又消瘦了不少,轮廓看起来有点犀利的过分了。
陈鸢走过去,伸手在他的脸上摸了一下:“陆惊蛰,你这是怎么了?”
陆惊蛰抿了抿嘴,紧紧盯着她,伸手把她的手掌抓住放在自己的脸上。
她对于他,便是港湾,唯有有她的地方,他才敢松懈,才敢停歇。
“八宝,让厨房去备膳,把洗漱的东西拿来。”陈鸢对站在一边的八宝说。
八宝看陆惊蛰对陈鸢的样子,一下子松了口气,急匆匆的出去了。
“陆惊蛰,皇帝不就是和你要虎符吗?他先前也没明的暗的派人追杀你,这次何必这样?”陈鸢把他按在凳子上,用手捏着他的肩膀和身体,让他放松。
他不是这样容易受打击的人,皇帝如此绝情也不是第一次,他没道理变成这个样子。
陆惊蛰沉默着,半晌,才开口说:“我外公和舅舅的墓,让人挖过了,连同……我母妃的……”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一个沧桑的老人,刺耳而难听。
不止是肖老将军,肖家全族的墓,都被人挖开过……
肖家百余条命,墓也不是一两座,能如此大规模的挖掘,除了军队,没有别人。
为了那件东西,那些人已经疯了。
陈鸢怔楞在原地,难怪他如此崩溃,有什么比看着亲人横死后又被人从墓中拖出来更痛苦?她开始佩服起陆惊蛰,还能忍得住伤痛,若是她……她一定会找那些人拼命!虽然她知道,这样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陆惊蛰将陈鸢拦腰抱住,把头埋进她的怀里。
“风筝,这样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为了保护一个儿子,却将另外一个儿子推到所有人面前做;了挡箭牌……”
从那人杀了他的母亲和亲人那日起,他就不再对那人有什么期望了,只是没想到,一个人能绝情到如此地步!果真,皇家是没有真正的感情的,血缘,也不过是一条一扯就断的细线,脆弱的不值一提。
季云生回朝认祖归宗,朝中大部分都是反对的声音,而老皇帝为了转移别人的注意力,为了保护季云生,便把陆惊蛰推了出去。他不在乎陆惊蛰是不是真的有那枚虎符,他要的,只是能让人们去争夺去追逐,而放松对季云生的注意力。至于陆惊蛰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
陈鸢不得不替那老狐狸赞叹一声,这法子虽然恶毒,却真的成功。
她不禁想到季云生,他呢?这也是他的想法吗?可是想到他走时那个脸上既无奈又悲凉的神情,陈鸢宁愿相信,这一切都只是老皇帝的一厢情愿。
一片静默,聪明如陈鸢,竟然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他。也许,他需要的不是什么言语,而是一个能休息片刻的怀抱吧。
水端上来了,侍奉的下人都不敢接近陆惊蛰,陈鸢只能自己为他刮胡子。
“陆惊蛰,那么接下来你要怎么办?你手中没有虎符,却要再次遭受一次次刺杀。”陈鸢的动作轻柔,小心的将他的胡茬刮去。
经过刚才的崩溃,陆惊蛰已经冷静了,他从那种悲伤到崩溃到麻木到冷漠,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沉稳和冷漠。
他仰着头,看着陈鸢,漆黑的眼睛里一片寒意:“我是没有我外公的半块虎符,但是,这世上可不止这半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