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宋青和李旭站在陈家院子里,两个人靠着墙,谁也不说话。
李宋青这个人沉默寡言,先前有钱的时候还精神奕奕,现在没了钱,就显得灰头土脸,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
陈鸢先前仔细看过这个李宋青,按照纪礼的话来说就是天庭窄,下巴尖,五官小气,天生了一副穷酸相。好在生了个大耳朵,算是个福相,偶尔能赚点钱,不过迟早也会被败光。
纪礼这老头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有真本事,断起这个李宋青倒是很准。
陈巧站在上屋门口,双手环抱在胸前,斜眼看着李宋青,一脸的高高在上。那意思,分明是你终于忍不住了吧?离了老娘,你还能干啥?
小梅从外边回来,见她爹在,便欣喜地喊了一声:“爹……”
李宋青把小梅抱起来,亲了亲蛇:“跟爹回家吧。”
小梅转头看向她娘,仿佛在征求她娘的意见。
这几天在陈家,吃饱穿暖,小梅的气色比先前刚来的时候可好多了。
陈老爷子用旱烟杆戳了戳陈巧的胳膊肘:“巧儿,你到底想明白没有?差不多就得了,你们都这把岁数了,离了,你一个人还能成龙变虎?”
其实陈巧这些天早就想清楚了,她和李宋青就是王八对绿豆,谁也离不开谁。何况赌博这东西,大都有瘾,这些天没去赌两把,她已经手痒难耐了。现在不过是想拿着点脾气,显得自己比李宋青厉害,却被自家爹拆了台。
陈巧把陈老爷子的烟管拍开:“哎呀,爹你甭管,我自己有主意。”
然后她又对着李宋青怀里的小梅招手:“小梅,过来。”
小梅不知道陈巧这是啥意思,呆呆地看着她,又回头看李宋青,也不知道该咋办了。
李宋青知道陈巧是故意的,便也服软了:“巧儿,你别生气了,跟我回去吧。”
这还是陈鸢第一次听李宋青说话,他的声音很沙哑,一点都不好听,像是压着嗓子说话,陈鸢总能听出一股阴郁的味道。
陈巧见小梅不过去,尴尬地把手重新抱回怀里,哼了一声:“你不是能耐吗?我是你们李家的媳妇,可不是你家的受气包!你敢打我一回就敢打第二回,李宋青,你说,下回你还敢打我不?”
李宋青这几天长了一把胡子,参差不齐的十分难看,他的胡子动了动,眼睛不知道盯着哪里:“巧儿,上回是我的错,以后不敢了。”
这话里一点真诚都没有,陈鸢听着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而陈巧却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得意地扬着脸:“我告诉你李宋青,下回你再敢碰我一根指头,我就让我哥把你们那破屋给拆了!我们陈家可不是好欺负的!”
李宋青没吭声,顺着墙根蹲在地上,低着脑袋。
李旭看着他们,眼神一点变化都没有,麻木,冷漠,仿佛他爹娘是不是要分开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王氏也从上屋出来,扯着嗓门给陈巧撑腰:“我说宋青啊,当初可是你们家找上我们陈家的,要不是巧儿这瞎了眼的,我还不同意呢!你以后可别再打了,我自个儿的姑娘我自个儿管,用不着外人管,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李宋青还是没吭声,乱糟糟的胡子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来。
王氏和陈巧对视一眼,看见彼此眼里的满意。
“都进来坐吧,既然不离了,那还是一家子。等会吃了饭再回去吧,我也好久没见着你们了。”王氏边说边进了上屋。
李宋青没动,李旭也没动,两人还在下院那么蹲着。
王氏半天没等到,便骂了一句:“烂泥扶上墙的货!”
进了上屋,陈鸢帮着常氏摆吃饭要用的桌子,碗筷。
陈巧在那慢慢悠悠地收拾东西,她来的时候啥也没带,这会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一边收拾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对王氏说:“娘,你有没有点钱?借我点吧,你不知道,上回回去,家里边都揭不开锅了。”
一听到“钱”这个字,王氏一下就敏感起来:“啥钱,你们成天那么败,我得有多少才够你们败的?没有!”
陈巧一下就不高兴起来,耷拉着脸:“娘,你不就是嫌我们赌博吗?可我有钱的时候也没少孝敬你啊,现在就跟你借点。你这么偏心,我大姐平时给你啥了?你咋一给就是五两?我给了你那么多金镯子,也没瞧见你给我一点。”
看着陈巧那张脸,陈鸢一下子对王氏生出点同情来,王氏的这些子女,可一个个都是吸血鬼啊,难怪她视财如命。
王氏瘪着嘴:“那是少群要娶媳妇,你也知道你大姐家,你姐夫是个没出息的。”
陈巧眼睛一转,语气又软了下来:“娘,我也不多借,就借一两,你也知道,我们那个来钱也快,我借一两,到时候还你二两。”
“巧儿,不是娘不借你,是娘不想让你们再碰这东西了,终究不是个好事不是?听娘的话,踏踏实实的,种地干活。”王氏苦口婆心地劝。
陈鸢看见陈巧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不过随即恢复了原样:“娘,我也不想啊,可你瞅瞅,李宋青他也是个窝囊货,我们家小旭和大姐家的少群差不了两岁,他也是要成亲的,可我这个当娘的连媳妇钱都凑不出来。”
“娘,你放心,我就再赌一回,只要这回攒够了小旭的媳妇本,我就再也不赌了!”陈巧信誓旦旦地伸着手。
陈鸢无语,这一家子真是连套路都一模一样,全是这些个破理由。
王氏知道,赌鬼哪有说不赌就不赌的?可那是她女儿,她不能真一分不借。
最终,陈巧从王氏那拿到了一两银子,一下子就眉开眼笑起来,搂着王氏的胳膊:“娘,你放心,等我赚了,铁定再给你买个金镯子!”
王氏没吭声,叹了口气。
陈巧一家子在陈家吃了饭,又对王氏拍够了马屁,才算安稳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