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成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嫣然的少女,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眼熟,又听她叫自己的名字时的声音,迟疑地问:“鸢丫头?”
陈鸢捧腹大笑:“牛叔,你真不认识我了?”
牛成尴尬地挠了挠头:“你……你咋变成这个样子了?我都认不出来了……”
陈鸢捧着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忽闪着:“真的变得这么多?”
牛成拼命点头。
陈鸢没想到变化真的这么夸张,连牛成和茂氏这种和她整日相伴的人都认不出来了。
牛成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绕到灶台后边去,和茂氏两个人凑在一块说悄悄话。
铺子里的不少人都在偷眼看陈鸢,有人还在小声嘀咕,要不是陈鸢来自二十一世纪,否则脸皮都要被他们看掉了。
日头渐渐伸上当空,铺子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门帘往开一掀,纪礼从外边进来,他手里边捧着一摞红纸和一堆瓶瓶罐罐:“丫头,快来,帮我我拿着点。”
“哎,来了。”陈鸢急忙迎上去。
难怪大清早没见这老头,原来也是去赶集去了。
“丫头,你给我……”纪礼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猛地愣住,双手无意识地一松,手里的东西呼啦一下落下。
陈鸢手疾眼快,疾步上前,一捞手,把那些瓶瓶罐罐捞在手里。心说不会吧?我就换个发型而已,至于人人都这么大反应吗?
不过看纪礼反应好像不大对劲,只见他浑身颤抖,嘴唇发白,双手颤颤巍巍地向前伸着。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惊诧、欢喜、留恋……等等等等一系列复杂的神情一下子在脸上涌现出来。
他伸着手,像是想要向前走几步,可是膝盖一软,却跪在了地上,他兀自还在紧紧盯着陈鸢,眼睛挪都挪不开。
陈鸢急忙蹲下身想扶他起来,他的手顺势抓住陈鸢的胳膊,十分用力,紧紧地钳住,似是生怕陈鸢会消失一样,嘴唇抖的厉害:“小……小姐……”
“小姐……我可算找着你了……小姐……”说着,泪如雨下,一个劲地要对陈鸢磕头。
周围那么多客人都在看,陈鸢也觉得莫名其妙,强行把他扶住不让他磕头,凑近了他:“纪爷,你仔细看看,我是陈鸢啊,你认错人了!”
纪礼却像是中了梦魇一样,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小姐,小姐,我总算找着你了!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老爷和夫人啊……”
陈鸢抹了一把冷汗,用力摇了摇纪礼:“纪爷,你仔细瞧瞧,我不是你家小姐,我是陈鸢!”
这回纪礼听见了,红着眼睛直起身,疑惑地道:“你是陈鸢,你不是我家小姐……”
他年纪大了,哭起来控制不住情感,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陈鸢却不嫌弃他,拿了帕子给他擦脸,柔声道:“纪爷,你看看,我是丫头啊,你认错人了。”
纪礼定定地看着陈鸢,半晌,才吸着鼻子:“不是……你不是小姐……”虽然知道陈鸢不是他家小姐,他却哭的更大声起来,不住地想往地上磕头。
陈鸢拼命扶住他,着急的给牛成使眼色让他过来帮忙。
牛成力气大,和陈鸢两个人总算是把他扶起来了。纪礼大哭过一场,浑身没了力气,任由陈鸢和牛成把他扶到小屋里去。
“不对,不可能这么像,不对啊,不对啊……”纪礼一把抓住陈鸢的手“你说,你娘是谁?你娘叫什么名字?”
陈鸢上回已经确认过了,她娘和纪爷要找的小姐姓氏都不一样,于是说:“我娘已经走了好些年了,她姓秦,叫秦月荷。”
纪礼满脸的希冀一下变成灰暗色,失魂落魄地松开手,声音颤抖:“不是她,不是她……这世上,竟然真的有这么相像的人?怎么不是呢?怎么不是呢?”他像是在问陈鸢,又像是在问自己,问着问着,又哭了起来。
这位小姐在他心中的地位一定很重要,他一辈子走遍了祁国,只为了大海捞针一样的寻找一个人,这得是多深的情谊啊。
他用满是褶皱的手捂住脸,银白的发丝垂到鬓边,如一个晚年丧女的老父亲哭的声嘶力竭:“小姐,你在哪里啊……”
陈鸢不由得有点后悔,后悔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否则也不会引起纪礼的伤心事了。
“纪爷,你别伤心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打扮就是了。”陈鸢说着,想去拆了自己扎好的头发。
纪礼伸手拉住她,眼泪还挂在脸上:“不不,丫头,挺好的,挺好的。看见你,我能想起小姐,就让我骗骗我自个儿,算我找着小姐了吧,我这辈子……没机会了……”
陈鸢僵着手,半晌,把手拿下来:“纪爷,你家小姐叫什么?当年是怎么找不着的?我想法子帮你一起找吧,总比你一个人找的机会大。大不了,我再找陆惊蛰帮你,他怎么说也是个王爷,比你和我的法子都多。”
“不!”纪礼突然发出一声吼“不,不能让他找!不能让他找!我家小姐不用他找,我就算找不着小姐,也不用他帮忙!”
陈鸢忍不住蹙眉,这纪礼也不知道和陆惊蛰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连陆惊蛰的面都不敢见,现在更是帮忙都不肯让陆惊蛰帮。
“你认识陆惊蛰?你和他有仇?”陈鸢小心地问。
纪礼冷哼一声,似乎寻回了理智,用手抹着眼泪,吸了吸鼻子:“没仇没怨,我老头子就是不喜欢和皇家的人沾上边,没一个干净人!”
这话有些偏激,不过也不是没有道理,皇家的人哪一个能算得上无辜?虽然她想替陆惊蛰说两句话,不过看在纪礼刚被刺激了,便不打算再刺激他了。
纪礼头朝着炕里睡下,背对着陈鸢,声音十分疲惫:“丫头,你去吧,我想歇会。过年用的红纸啥的我都买回来了,等会请个先生写副对联给贴门上吧,冲个喜气。”
陈鸢见他不想再提往事,便也不好追问,答应了一声出了屋,把门给她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