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八宝背着江雪消失在门外,陈鸢才回过神来,侧头看陆惊蛰,这人就和没事人一样端坐在凳子上喝陈鸢铺子里劣质的茶水。
陈鸢挠挠头:“其实……”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惊蛰一个冰冷的眼神打断了,陆惊蛰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我不喜欢与人藕断丝连,不爱便是不爱,我也不想……我的心上人时时为了这些琐事烦忧。”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双黑漆漆的眼瞳深深地注视着陈鸢,陈鸢被盯的头皮发麻。
陈鸢知道他说的心上人八成就是她了,陈鸢心说其实我完全没有为这件事情心烦。
过了一会,她咂咂舌,好吧,还是有一点点。
“那你准备怎么办?”陈鸢也坐下。
陆惊蛰把茶杯在手中轻轻转动了一下,嘴角勾了勾:“我已经给过机会让她走,既然她不走,那就不能怪我。江延几次三番想杀我,我倒想看看,他能不顾我的身份,难道也能不顾他女儿的命!”
江雪不肯走,其实对陆惊蛰有好处,江雪就像是被陆惊蛰握在手中的一个人质,江延敢再刺杀陆惊蛰,陆惊蛰完全能用江雪威胁江延。只是这样一来,对于江雪来说,也就太残忍了。
陈鸢蹙着眉:“这样做对江雪也太不公平了吧,毕竟她对你是真心的……”
陆惊蛰把杯子轻轻磕在桌上:“我若是有心,早就能利用她威胁江延,你以为我为何忍了这么久?现在是江延不肯放过我!”
这么多年,江雪在陆惊蛰身边又何尝几日?若不是顾念那一点点可怜的婚约之情,他早就可以这么做了。对江雪,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当年肖家被人构陷谋反,他们江家当真没有份?她若是无辜,我母亲家上下几百口人又何其无辜!江雪……可没那么简单。”
江雪被称为祁国第一才女,陈鸢从来就没把她当成普通女子看过,所以陆惊蛰是否要利用江雪,她也并不在意。毕竟在皇位的争斗当中,稍有不慎,就会变成别人的垫脚石。
陈鸢摆摆手,意思随你,便起身去帮茂氏的忙了。
今天占的锅碗实在是太多,工地上的和铺子里的,堆的满地都是。
“婶子,要不咱们明儿再招个人吧,我觉着咱们以后忙不过来。”陈鸢此生最厌恶的就是洗碗,这种事情毫无美感和新意,带不给她好奇心和灵感,实在是乏味至极。
茂氏虽然是干惯了活计的人,可面对这几十个碗也发愁:“这都快过年了,家家都忙,上哪找人去呢。”
陈鸢想想也是,不过还是说:“婶子你回去先在你们村打听打听,谁想来的,过年跟前工钱翻倍,来一天五文钱,年底铺子开的好还另外给。”
茂氏点头:“行,这钱,比工地上的男人们还多,铁定有人来。”
“婶子,你找的时候尽量找那种……手脚利索,人踏实的,千万别找和武寡妇一样的。”陈鸢对茂氏做了个你懂的表情。
茂氏拍着胸脯:“那当然,我找人咋能找错呢,放心吧,都是踏踏实实的人。”
陆惊蛰在一边插了嘴:“要不要我给你调两个人?”
陈鸢急忙止住他:“不用,不用……”
虽然和陆惊蛰有利益关系,可陈鸢也并不想事事都靠着陆惊蛰。
这时候外边进来一个人,脚步十分轻盈,踩在地上一点声响都没有,低着头,一身黑,让人看不清楚他有什么特点。
那人速度很快,几步就已经到了陆惊蛰跟前,俯身凑到陆惊蛰耳边,小声的说了什么。
以陈鸢的耳力,竟然也听不见他俩在说什么。
陆惊蛰听了点点头,沉默地坐着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那个人也站着,等待命令。
半晌,陆惊蛰对那人招招手人,那人再次俯下身,陆惊蛰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人点点头,一声不吭地又出去了。
陈鸢正在好奇,陆惊蛰忽地起身揪住她的后襟:“走吧,有铺子出了问题,要老板出面。”
陈鸢被他扯的差点摔倒,就地一转身,一把扯住他的手臂,把陆惊蛰带的一个趔趄,陈鸢得意地哈哈大笑。
这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门,留下了被遗忘的季云生和陈素素等人。
刚才江雪进来的时候,季云生便拉着子乾和冬儿坐在了一旁的空桌上,江雪走后,季云生便问起小哥俩这几天的功课。这会却被这么生生忘在这了。
陈素素一直站在一边看季云生给子乾和冬儿补课,越看越觉得季云生不但生的俊美,学问也如此好,简直如谪仙一般的男子。
也许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吧,明明陆惊蛰比季云生的模样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偏偏陈素素却没有对陆惊蛰产生一点点的念想。
“季先生,你的学问真好。”陈素素羞涩地低着头,鼓起勇气和季云生说了一句话。
却半天没有收到季云生的回答,她偷眼去看,见季云生正盯着陈鸢和陆惊蛰消失的地方拧着好看的眉眼。
陈素素咬了咬嘴唇,小声问:“季先生?你在看什么呢?”
季云生回过神:“没事。”虽然也笑了,那笑容却说不出的疏离。
陈素素绞着衣袖,想问问他,为什么只肯对陈鸢露出那样的笑容?为什么对旁人那样疏离?可是她问不出口,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问,也不知道自己问过以后他是不是会露出厌恶的眼神。
季云生又教了子乾和冬儿几个字,便起身告辞。
陈素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怔怔地。
等他已经掀了门帘出去,才忽然飞也是地追了出去,她站在门口,冲着季云生的背影喊:“季先生。”
季云生站住脚步,头也没有回。
他总是习惯性地微笑,习惯性地对人谦和,可真正的他,骨子里却是疏离的。
陈素素追上去几步,在人来人往的人群里低声问:“季先生,你……”
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几乎要哭出来:“你是不是喜欢大丫姐?”
季云生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仰头看看天空,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