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食髓知味,陈鸢深觉得陆惊蛰的气场强大,之前那种好相处的模样肯定是装出来的。
吃完饭,陆惊蛰又叫厨房打包了不少精致的糕饼让陈鸢带回去吃。
这顿饭本是季云生请客,却被陆惊蛰给拦住了。
“陆公子这是何意?季某虽然是个小小的私塾先生,但一顿饭还是请得起的。”季云生不卑不亢,对陆惊蛰温言好语。
陆惊蛰的眼睛像刀一样在季云生的脸上划过,颇有深意:“小小的私塾先生……吗?呵,季先生不必客气,这酒楼是我的产业,请先生吃一顿不算什么。”
季云生了然,对陆惊蛰作揖笑道:“原来如此。”
陈鸢的眼睛在这两人的脸上逡巡了一圈,总觉得这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陆惊蛰看来是县里有事,不能回清水村,于是陈鸢和季云生便向他告辞,准备搭回清水镇的驴车回去。
“八宝,去把马车驾过来。”陆惊蛰垂着眼眸,低声道。
季云生待要推辞,陆惊蛰已经掰住陈鸢的肩膀:“现在不早了,路上有风,还是坐马车好,路上小心,别染了风寒。”
言下之意就是用马车送他们,完全是为了陈鸢,和季云生一毛关系都没有。
陈鸢吸了一口气,愣愣地看着陆惊蛰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虽然以前陆惊蛰也有偶尔体贴的时候,但那都是为了他的莽撞所做的弥补,可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温柔的让她头皮发炸。
陆惊蛰把披风为她披上,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风筝,等我回去,我有话问你。”
陈鸢莫名其妙,点了点头。
“爷,车来了。”八宝在酒楼外边大喊。
陆惊蛰把陈鸢姐弟扶上马车,和季云生对视了一眼:“季公子,你这一走,可有不少人想你想的紧。”
季云生淡淡一笑:“无妨,那洪流之中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不少。季某不才,只想安心做一介草民,不像陆公子,胸怀大志。”
“哼!”陆惊蛰冷哼一声,冷眼看着季云生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是奢侈的东西,自然比那敞蓬的驴车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冬儿和子乾围着火盆坐下,伸手靠着热烘烘的炭火,舒服的直叹息。
陈鸢坐在矮榻上,身上还披着陆惊蛰的披风,上面还残留着那人的体温和男子用的清香。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炭火出神,陆惊蛰今天和以往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她却又说不上来。
风筝,等我回去,我有话问你。
什么话?非要等他回来才能问?明明刚才就能问啊。难道是关于蜂蜜柚子茶的?可那有什么好问的?
唉,想不明白,这些大人物的心思真难猜。
季云生坐在靠近马车车门的位置,后背靠着马车壁,看陈鸢发呆,蹙了蹙眉:“陈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
陈鸢回过神来,火盆把她的脸烤的发红,一双眼睛如水洗一般,倒映着跳跃的火苗。
“季先生,你是从哪来的?你、陆惊蛰和纪老,都不是普通人对吗?纪老认识你,也认识陆惊蛰,你和陆惊蛰也互相认识,对吗?”陈鸢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声音很低。
季云生没有说话,他惊讶于她的聪慧,却不知道如何向她说明自己的身份。
陈鸢笑了,一双眼睛眯起:“没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密密,是我越矩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密密,只要不伤害到别人,保守自己的密密又有何妨?她只是在一刹那迷茫了,也许是因为陆惊蛰也许是因为旁的什么,她想起了纪礼嚎啕大哭的那天。
季云生半晌没有说话,马车里一片寂静,子乾和冬儿困的躺在软毯上打瞌睡,唯有火盆里的火苗跳跃,发出噼啪的声响。
就在陈鸢也有点困倦想眯上眼睛的时候,季云却说话了。
“我是从京城来的,年少时候一腔抱负,一心想要当官,可当我真正当了官以后,却发现,这官场与我想象的相去甚远了。”他的声音如泉水潺潺,让人十分舒适。
他低低地一笑:“我空有一腔抱负,却不能随波逐流,所以,我选择了逃避。远离了官场,远离了京都的繁华,我终于找到了内心的一点安宁,呵……”
陈鸢知道他是个贵公子,却没想到他当过官。他现在的年纪才二十上下,说明他当官的时候才十几岁,可见这人的学识和本事何等厉害,现在却甘愿屈居在这清水村当个教书先生,真是屈才。
陈鸢想了想,撇撇嘴:“我就说皇帝老头不是什么明君,朝堂混乱,他却不闻不顾,先生这样的人才,却被排挤在外了。”
季云生看着她的样子,笑道:“在外人面前可不能如此口无遮拦,圣上是明君无疑,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矣,偌大的朝堂,他已经无力掌控了。”
这意思是皇帝太老了,朝堂上的事情,他虽然有心却无力了。
“那皇子呢?皇帝不是有三宫六院吗?那么多女人给他生孩子,还找不到一个贤德的储君吗?”
“储君啊……”季云生一脸无奈苦笑“有些时候,多了,也不见得好……”
陈鸢了然。
登上皇位,必然是要踏着别人的尸骨。在皇家,这些尸骨里,首当其冲的就是自己的兄弟手足,皇帝的儿子虽多,等一番皇位的厮杀过后,能留下的,也不多了。
季云生离开朝堂,八成也是因为不想在众位皇子的斗争这种站队,所以先选择了脱身。
季云生是京城来的,他和陆惊蛰相识,加上陆惊蛰之前的作为,八成也是个从京城出来的大佬。纪礼同时认识他们两个,说明纪礼也是从京城来的,那纪礼又是什么人呢?
啧啧啧,这清水村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这些个大人物一个一个地都往这跑?
看她的眼神,季云生就知道,她明白了很多事情,这样聪慧的女子,若是生在那京都朝堂,必然会成为一个传奇。
可也谢谢上苍,让她生在这小小的山村,不必染指那肮脏的朝堂,留下一禺单纯。
可是……真的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