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是早餐,到了中午就没法卖了,客人也渐渐地少了。
索性剩下的东西也不是很多,丸子汤都卖完了,就剩下几个三鲜包和叉烧包,果然人们的消费能力还是在比较便宜的东西上。
本来村里人一天吃两顿饭,没有吃午饭的习惯,但是连轴似的忙了一上午,大家肚子里都有些饿了。
陆惊蛰刚才吃到一半,忽然进来一个男人和他说了两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急匆匆的就走了,陈鸢也没来得及质问他开码头和官道的事情。
“咱也别折腾了,就把这剩下的包子热一热吃了吧,我再给弄个蛋花汤。”茂氏心细,怕浪费了那些包子。
陈鸢也没准备把剩下的包子留到明天卖,但是也不想让大家伙顿顿吃包子,再好吃的包子,也有吃腻的时候。
“婶子,别热那些冷包子了,这火不是还烧着呢吗?咱们炒两个菜,煮碗面吧。天气这么冷,正好吃碗面暖暖身子。”
以后厨房就要搬到铺子里了,米面之类的东西啥都有,都是现成的。
离的肉铺又近,陈鸢去割了一斤里脊肉,和一些排骨,回来做了个过油肉。排骨自己剁了,熬成个排骨汤。
等排骨熟了,把排骨捞出来,排骨汤里头煮面条,浸猪骨汤的苗条爽滑可口,还能就着骨汤一起喝汤面,味道十分鲜美。
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几个人围着餐桌坐下,茂氏把做晚上做的小咸菜拿上来,一人拌上一点,吸溜吸溜的吃着面条排骨和菜,喝着排骨汤,生活好不惬意。
纪礼心情好,还嘬了二两小酒,他的酒量不好,一喝就高。
吃完饭陈鸢扶着他去后边的小屋休息,刚把他安顿在炕上,正要出门。
忽然炕上的纪礼就腾地坐起了身,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陈鸢。
陈鸢吓了一跳,本来以为他醒了,可是一看眼神,还是醉的,虽然是在盯着她看,其实却像是在透过她看别人。
“纪爷?纪爷?”陈鸢小声喊他。
纪礼一动不动,眼神仍然直勾勾的,忽然,他的脸开始扭曲起来,显露出一种痛苦莫名的神色:“老爷……夫人……”他的口中无意识地喊着,还伸着手向前抓,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陈鸢本来还想叫他,但是被他脸上那种痛苦的模样所感染,竟然生出一股悲凉之情。
“老爷,夫人……救命啊,救救他们吧……苍天啊,救命啊……”他拼命地喊着,伸出去的手努力地再抓什么东西。
“别杀他们,别杀他们……求你们了,我给你们磕头……”
陈鸢从他脸上的神情里看出来,他想要保护的人,死了……而且,死在了他的眼前……
因为他脸上的痛苦神色忽地一滞,仿佛结了冰,凝固在那么一瞬间。他像个木雕的人一样,手臂直直地伸着,一动不动了。
牛成和茂氏也听见了动静,赶了进来。
茂氏看见纪礼的样子,吓的惊呼了一声:“这是咋了啊?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牛成要上去唤醒纪礼,如僵人一样的纪礼忽然动了,猛地吸了一口气,好像刚才他真的窒息了一样。
他把手伸到自己的眼前,仿佛那上边有什么东西,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东西从手心往下落,脸上的青筋跳动,狰狞万分。
接着,他又把手捂在脸上,失声痛哭。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不知道到底经历过什么样的痛苦,哭的撕心裂肺。
茂氏看的心酸,也跟着落泪:“平时挺好的一个人,怎么心里头能这么苦,这得多难受,才能憋成这样?”
陈鸢也心酸不已,虽然知道他不是普通的江湖骗子,可明显,他经历的比她想象的多得多。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让他记挂到现在。
陈鸢走上前去,低声在他耳边喊:“纪爷,纪爷?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纪爷……您别哭了。”
纪礼的哭声渐渐放缓,放下手,眼睛呆滞地盯着陈鸢一阵,重新闭上眼。
陈鸢扶着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才和牛夫妇一起出去。
“今后,咱们可得对他好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以后咱们就当他是咱亲爹。年纪大了,多享享福。”茂氏一边揩眼泪,一边说。
牛成搂了搂她的肩膀:“成,以后咱们孝顺他,就当我亲爹一样孝顺。”
他这话傻乎乎的,惹的茂氏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在他肩膀上捶了两下。
唉,天底下的人若是都能有牛成夫妇这样朴实,怕是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悲欢离合,这夫妻两人,真是她上辈子烧了高香才能遇上吧?
“姐,纪爷爷为什么哭了?是我们对他不好吗?”冬儿刚才在门口,瞧见纪礼哭的样子,不敢进去,这会陈鸢一出来,急忙拉出陈鸢的手。
陈鸢摸摸他的头:“不是咱们对他不好,是……他想家人吧。”
冬儿水汪汪的大眼睛仰着:“姐,纪爷爷为什么不和他的家人在一起呢?”
“这……”陈鸢实在不知道怎么给他讲那么残忍的事情。
一直不吭声的子乾忽然说:“因为他的回家人死了,和爹娘一样。”
这下,冬儿也不吭声了,低着头,任由陈鸢拉着。
陈鸢回头看子乾,子乾的脸色很阴沉,也低着头。
陈鸢伸手去把他的手也牵了,紧紧攥在手心:“子乾,没有爹娘,可是你还有姐姐,还有冬儿,我们也是亲人,也是家人。牛叔和婶子也是我们的家人,对吗?”
子乾抬起脸,眼睛里全是眼泪。他是个倔强的孩子,从没在别人面前哭过,现在却撇着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用手抹了一把眼泪:“嗯,姐说的对。”
纪礼的悲伤,感染力实在太大,这两个小家伙也跟着难受。
“那咱们以后对纪爷好点行不?他没有家人了,以后咱们就是他的家人。”陈鸢给他们两个擦干净眼泪,笑着说。
两个孩子乖巧地点头。
陈鸢努力地扬起嘴角,轻轻勾了勾,让自己尽量不那么悲伤。
最亲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感觉?她差点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