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是渐渐入冬了,尤其到了夜里,乡下的湿气又重,吹得的陈鸢后背一阵生寒。出了嘎洼村,站在回陈家的那条道上沉吟了片刻,她裹紧了衣裳,转身朝着另外一边荒凉的小路上去了。
直到远离了村民的住宅,陈鸢才站定脚步,烦躁地抓了抓脑袋:“阁下是哪位,出来说话,跟了我一路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指教?”
寒风之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从黑暗之处走出来一个人,手上的匕首寒光闪闪。
陈鸢转过了头来,看着那人一身漆黑,包的像个黑粽子,就露出两个眼睛,好奇道:“我和你有何冤仇?”
那人的声音被裹在面纱底下,闷闷的:“我和姑娘无冤无仇,但是有人花钱买了姑娘的命,在下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陈鸢点点头,啧啧一声,用手摸着光滑的下巴:“果然从古到今,杀手都是一个德行。就是古代的杀手的行头太难看了些。”
那杀手听不懂陈鸢絮絮叨叨的在说什么,也懒得跟她废话,手一提,就要来取陈鸢性命。
“等一下!”陈鸢急忙伸手阻挡“你杀我可以,能不能告诉我是谁买了我的命?我也好做个明白鬼!”
杀手冷哼一声:“抱歉,主顾的身份我们无可奉告!”
陈鸢也不惊奇,眼睛眯了眯:“你这意思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说?那岂不是代表,你这个人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杀手愣了愣,正在琢磨陈鸢这个莫名其妙的逻辑。
然而,陈鸢忽地一笑,拍拍手:“既然没什么利用价值,那就杀了吧,不过我发过誓不杀人了,那就给你个教训吧。”
说完话的一瞬间,她的浑身爆发出一股凌厉的杀气,明明是一双带着微笑的眼睛,却如死水一般沉寂。
这是同行!而且,绝对在他之上!
当杀手的脑海里出现这两条信息的时候就看见陈鸢猛地一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把干树枝。
“玩过飞刀吗?”陈鸢笑嘻嘻地问。
那杀手只觉得遍体生起一股寒意,下意识想要后退两步,然而作为杀手,只能进不能退,于是常年所受的训练又逼着他奋起。手中的匕首一挥,脚下快点,人猛地冲向陈鸢。
陈鸢也飞快地后退了几步,手中的树枝猛地飞出。
杀手侧头一躲,堪堪躲过。
“还挺能躲。”陈鸢嘿嘿一笑,手中的树枝连着飞出数支,在树枝扔出的刹那,她忽然停下一直后退的脚步,忽地向着那杀手冲了过去。
她的速度之快,几乎和树枝一样快,那杀手又要躲开树枝,又要应付铺上来的陈鸢,心中一慌乱,就失了平衡,躲避的很狼狈。
陈鸢的手做砍刀状,在杀手的手腕上一砍,那杀手觉得手臂一阵酸疼,手上一松,匕首落下。
陈鸢在匕首落地的一瞬间堪堪借住,拿在手里反手一转,在刀刃上吹了吹:“是把好匕首,可惜,杀我,还不够……”
话音未落,手中忽地把那柄匕首扔了出去,直超那杀手面门。
杀手再次躲避,忽地只觉得身侧人影一晃,就觉得脖子上一凉。
“兵不厌诈,我刚才扔的是树枝,刀,自然还是用来杀人为好。”她贴着那杀手的耳朵轻声说道,声音里有种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妩媚和诡异。
刀在颈上,只需要轻轻滑动一下,他就能就此了却此生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刀刃下,压着的那条筋脉隐隐跳动。
陈鸢把刀刃微微向下压了压:“说,是谁买了我的命!”
生死面前,杀手也是人,他已经感觉到皮肉上渗出的血腥和隐隐的疼痛:“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上边的人不会让我们知道雇主是谁。”
陈鸢没吭声,垂着头想了半晌。
这话她倒是不会怀疑,毕竟他们也算是同行,虽然隔了不知道几百年还是几光年,但是这种杀手组织的内部结构却几乎没变过。
“我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那个雇主,想买我的命,也要看他能不能买的起!你们再敢让人来骚扰我,我保证下一个有来无回!”
陈鸢一边说,手中的匕首一撤。
那杀手刚要松口气,忽地觉得大腿一疼,差点没忍住大叫出声。
他那把刚才的还握在自己手中寒芒闪闪的匕首现在已经直直地插进了他的大腿,疼的他脑袋上青筋直跳。
陈鸢伸出手指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点伤用不着大喊大叫的,不会要了你的命。你毕竟来了一回,我总要给你留点纪念,不然,回去也不好交代不是?”
杀手组织的规矩直严苛,实在是常人难以想象,没能完成任务,回去之后还要领一顿罚。陈鸢这么做,也算是让他看上去输的体面一点,省的受大罪。
对他手下留情,不是她手软,而是对他没有在牛成家就动手伤及无辜的感谢,也算是对同行的一点照应吧。
她这么想着,忽然生出来一股我真是个好人的自豪感。
那杀手正在用手握着匕首,想把匕首拔出来,陈鸢急忙制止:“兄弟,现在千万别拔出来,这点伤的确要不了你的命,可你要是把刀拔出来,那就不好说了。”毕竟她下手的时候还真不敢确定是不是插到了动脉上。
杀手半信半疑,本来觉得这十几岁的一个小姑娘比一个杀手都恐怖已经够诡异的了,现在她貌似还在帮自己?怎么想怎么害怕。于是不敢和陈鸢废话,扶着那条瘸腿,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树林里。
陈鸢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脸上那种不羁的笑容逐渐冷却下去,剩下一丝怜悯,一丝冷漠。
为什么非要做杀手呢?这人她能看出来,秉性并不坏,为什么要放弃生活去做杀手呢?她像是在问那个消失的背影,又像是在问自己。
如果不是迷茫,如果不是绝望,怎么会去做一个毫无人性的杀手呢?以至于,最后,还是被自己昔日的队友所杀。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啊。
她裹紧了衣裳,重新走上那条回陈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