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鸢还没上山去,就见王氏带着陈家一家子从山上赶下来。王氏的脑门子上全是冷汗,见了陈鸢,急忙问:“大丫,咋回事啊,你大伯咋啦?”
“奶,人赌馆的人说我大伯赌输了,欠了三十两银子,把我大伯扣在赌馆里了。我大伯睡说是家里没去钱,指定还不上,愿意卖身给赌馆到边界上去劳奴。”陈鸢把事情和王氏说了。
王氏一听,眼前一蒙,差点晕过去,其他人急忙扶住。
就连李氏也踉踉跄跄地冲到陈鸢跟前,一把抓住陈鸢:“大丫,你大伯真这么说?他真欠了那么多钱?”
陈鸢也只能实话实说:“这都是赌坊的人说的,他们不让我见我大伯。”
李氏发出一声哀嚎:“这个挨千刀的,干啥不好,非要赌。当劳奴,那是个好当的吗?他去了,我可咋办?”
王氏好容易缓过劲儿,扶着仍然头晕眼花的脑袋,跌跌撞撞地朝前走了几步:“走走走,我非要去看看,这个没良心的到底是咋想的!”
陈俊和赵氏对视了一眼,都知道对方心里头想啥。
到了赌坊,先前那个被陈鸢教训了的小厮手上扎着一圈白布条,正在一个长了一脸络腮胡的男人跟前毕恭毕敬地说着什么。见陈鸢去而复返,小厮立即觉得自己那根手指隐隐作痛起来,指着陈鸢大喊:“大哥,就是她!就是她!”
络腮胡看起来像是这间赌坊的老板,见陈家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的进来,便伸手对着周围挥了挥。便有人下了场子对那些赌客驱赶:“出去,出去,今儿不做生意了。”
不大一会,整个赌坊里面就安静了下来,那些一直假装赌客的打手们将门窗紧闭,霎时间,赌场里面便变成了昏暗一片。
陈家众人都是庄户人家,哪见过这等阵势,一个个吓的不敢吱声,东张西望地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
陈鸢看了这情形,心想真是幸好子乾和冬儿他们没来,否则,少不了让他们看到自己动手的场面。
络腮胡一跃,跳上赌桌,居高临下地盯着陈家一众畏畏缩缩的人,然后哈哈大笑:“你们为啥来我的人已经跟我说了,陈勇的确在我这儿,条件你们也听清楚了,要么拿钱赎人,要么就等着陈勇被卖去当劳奴。”
王氏平日里在家里横,但是面对真正的亡命之徒,却胆怯了,嘴皮子哆嗦了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陈老爷子关键时候还算是个顶梁柱,吸了一口旱烟:“当家的,你总得让我们瞧瞧我儿子,总得让我们晓得他是死是活。”
络腮胡盯着陈老爷子看了一眼,轻蔑地笑了,露出一口黄牙:“陈老爷子,不是我挤兑你,就算见着你儿子了,你还真能凑出来三十两银子?”
陈老爷子年轻时候教过书,这清水村方圆几里的人多少都能认识他。
“我见着他,多少能放心回去凑钱。”陈老爷子沉默寡言,现在声音沙哑的厉害。
络腮胡对那个管事的小厮使个眼色,小厮转身便去了后边,想必是去带人了。
络腮胡笑道:“陈老爷子,这种儿子,你要来还有什么用?赌必成瘾,今天你救了他,明天他还得再落在我手里。”
陈鸢觉得,这个络腮胡倒是有好几分特别。
“走快点,磨蹭啥呢。”那个小厮趾高气昂的声音从后边传来。
陈勇的脚步在地上拖拖踏踏,发出的声响,显示他现在的内心很沉重。
陈勇头发糟乱,眼窝深陷,眼角一大片乌青高高肿起,脸上也是大片的青紫,看来的确遭了一番罪。
双手被粗麻绳紧紧绑着,绳子的那头牵在一个打手手里,像被牵牲口一样拉扯着,打骂着。身上都是污泥和草根,也不知道昨晚睡的是哪里。
看到儿子这番模样,有多少怨恨,都消了大半。
王氏率先冲上去,一把抱住陈勇,一边嚎啕大哭一边用手在他的身上拍打不止:“你个没良心的,你说你干啥不好,为啥要赌啊。你以为你去当劳奴就是帮了我们,你……你是害了我啊!我上辈子也不知道造的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孽子!
陈勇一动不动,任由王氏在自己身上捶打,一声不吭。
李氏也反应过来了,几步抢上去一把扯住陈勇,比王氏还声嘶力竭:“你说你要去啥劳奴,你咋就这么敢说?你咋就这么敢说!你去了,我咋办?你让我这辈子守活寡是不是!”
陈勇皱了皱眉头,隐忍着两个女人的捶打和哭嚎。
“咚”地一声,陈勇跪在地上,对着王氏和李氏砰砰磕头:“娘,金娥,是我对不起你们!我不该赌博,可是我……我管不住我自个儿,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你们……”
他一边磕头,眼泪和鼻涕都往下流,声音嘶哑,有一种莫名的悲凉之感的。
陈鸢心想,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在这赌博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对不起爹娘?
这场子里这么多人,都盯着他们三个闹腾,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讥讽、冷漠和麻木。
络腮胡不耐烦地抠抠耳朵,对手下挥了挥手,那两个人便上前把陈勇从地上拽起来。
“陈老爷子,人我们是给你们看过了,你们决定好没?到底是拿钱赎人,还是让他卖身还债?”络腮胡从手下手里接过茶水,抿了一口。
王氏连忙抹泪:“赎人……赎人,我们想办法凑钱,求你们千万别伤害他。”
“娘,咱家哪来的三十两银子啊。”陈俊在后边插了一句。
王氏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老三!你说的是啥话!那可是你亲哥!就算是砸锅卖铁,咱也不能真让他去当劳奴!”
陈俊连忙点头:“是是是,娘消消气,我这就是嘴欠。”
络腮胡点了点下巴,那两个人把陈勇重新拉回后边去:“好,陈老爷子,三天之内,我要凑够三十两,三天以后正好有送劳奴的车去边界,你要是凑不够,就别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