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似有不悦:“那二爷如何安置我?”
“我正想与你说此事。你若跟着我去江南,恐怕不比在京城安稳舒服。”
王熙凤陷入了纠结。
新婚夫妇,自然是如胶似漆,不愿同他分离的。
可王熙凤好容易从姑娘变成奶奶,姑母又承诺了让她管家。
她自来争强好胜惯了,最喜卖弄才干。
当了管家奶奶,揽过府里上下事务,她早就摩拳擦掌了。
可如今贾琏叫她去江南……
王熙凤两头都放不下。
“二爷要在江南徘徊多少日子?”
贾琏摇头叹道:“尚未可知,至少也按年来算了。”
见王熙凤攥着手帕不说话了,贾琏有些失望,道:“你留在荣国府也是好的。”
“不……二爷容我想想。”
贾琏笑着摇摇头,自去洗漱了。
第二日,贾琏去见贾赦,留王熙凤一个在家。
平儿见王熙凤兴致不高,问道:“奶奶在忧心什么?”
平安喜乐几个,平儿最得王熙凤的心。
王熙凤回神,让她坐在杌凳上,这才说:“二爷不过几日又要去江南了。”
“奶奶才嫁进来几日,这又是怎么说?”
王熙凤眼波流转:“你说,我派谁去伺候的好?”
平儿心里一凛:“二爷往常身边伺候得那些,想必也尽够了。奶奶若不放心,再挑一家忠心的陪房,看着二爷就是。”
“你这丫头,我说得哪里是这些。”
“若不是这些,还有什么?”
王熙凤笑道:“二爷年纪轻轻,自然是挑一个房里人给她。我心腹里头,唯你一个最贴心,不如叫二爷纳了你,当个姨娘如何?”
平儿站起来,冷笑道:“这话也是能浑说的?是了,我就是奶奶取笑的一个玩意儿,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天底下也没有牛不喝水强压头的道理,奶奶说这话也是白讨个臊!”
“难不成我们二爷配不上你?”
平儿不答话,扭过头去拭泪。
王熙凤忙拉过她:“好平儿,是我胡说,该打该打!”
平儿破涕而笑,又说:“我打小跟着奶奶,从没有过二心。奶奶再拿话试我,我剪了头做姑子去!”
王熙凤使劲戳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反辖制起我来了。我倒是想把二爷拴到身边,可江南上千里呢。与其让他在外头沾花惹草,还不如让自己人看住他。”
平儿想了想道:“奶奶更不该了,二爷与您情投意合的,何必再插一个人进去。人都说夫唱妇随,奶奶不如跟着去的好。”
“你也这么说?”
平儿点头。
王熙凤叹道:“可荣国府的管家权……”
平儿自然也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奶奶若不知如何抉择,不如回去问问太太。”
王熙凤点头说是。
又有外头乐儿说:“奶奶,二太太房里玉钏姐姐来了。”
“快请。”
“见过二奶奶。”
王熙凤笑道:“可是太太那里有什么吩咐?”
“太太说,请奶奶过去说说话。”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告诉太太,我随后就来。”
玉钏又笑着行了一礼,这才走了。
王熙凤吩咐丫鬟给她换衣裳,过了一刻钟才到王夫人房里。
王夫人先问了她些日常闲话,又让陪房拿出账册和对牌来:“我年纪大了,也懒怠管事,正好你嫁进来能为我分忧。”
王熙凤赶紧推辞道:“姑母,我年轻未经过事,哪里能管这么一大摊子。”
王夫人只当她在客套:“我还在呢,有什么不懂的,问一句就是。”
王熙凤只好道:“这也罢了,只不过姑母太着急了些。我连荣国府有几间院子都不晓得,如何管得开,不过过段时日再说。”
“也好,等你熟悉了府中事务,可不能再推托。”
王熙凤笑着应下。
到了回门这一日,夫妇两个到了王家。
王子腾特请了一天假,在家等着侄女侄女婿。
二人拜见过叔婶,王子腾对王熙凤嘱咐了几句,带着贾琏去了书房。
郭夫人见王熙凤满面春风,心下一松,让众人都下去,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昨日圣上下旨,你叔叔升了九省统制。”
王熙凤忙起身行礼,喜道:“恭喜叔叔婶婶。”
郭夫人拉她坐下:“这九省统制听着好听,实则乃是明升暗降,远不如京营节度使这个位置要紧。”
王子腾到底与贾府牵扯太深,圣上是不可能再放任他在京营节度使这等要紧的位置上。
王子腾由权力中枢调任北部边防,改换成圣上的心腹上位,这是圣上要把权力捏在自己的手上。
“那叔叔……”
郭夫人拍拍她的手:“你叔叔心里有数。这事连你兄弟们都没告诉,你也不要传出去了。”
王熙凤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郭夫人转而笑道:“琏儿对你可好?”
王熙凤露出一丝羞怯,笑着点点头。
郭夫人道:“不日,你叔叔要奉旨出都查边,我欲一同前往北边。”
王熙凤急道:“二爷才和我说要去江南,叔叔婶婶又要北上,留我一个在京里,还有什么趣味?”
“琏儿要去江南?”
王熙凤点头:“正是呢,说是宁国府敬大伯父帮他铺好了路,不清不楚的,我也没问。”
“他没说要带你一起去?”
王熙凤叹道:“我瞧他意思,是想让我跟着去。”
郭夫人皱眉:“那你呢?”
“我……姑母让我管家呢。”
郭夫人瞪她一眼:“糊涂!我看你就是想逞强逞威风。”
“婶婶,您从前还说管家权是第一要紧事呢。”
“那你好好管着,等琏儿从江南拖家带口回来,必得好好多谢你这位奶奶。”
“他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王熙凤气一弱,低头不作声了。
郭夫人道:“你舅舅难道甘心从这个位置下来?还不都是为了圣心!”
瞧王熙凤一脸迷惘的样子,郭夫人叹气:“这些事与你们年轻的不相干。”
“女儿只是不明白,我的事怎么又和圣心扯到了一块儿?”
“君臣、夫妻是一样的道理。总是君压臣一头,夫压妻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