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来一看,钧窑的,弄出去不知能换多少粮食,又放了下来。
贾蓉在屋里转来了几圈,哪样也舍不得。
只好瘫坐在椅子上。
林齐拍拍他的肩,贾芃也担心地爬到他怀里。
贾蓉叹气,把芃哥儿放在自己身边,看着林齐道:“刚才那个小子,也是我弟弟,如今跟个纨绔子弟没什么不同。若是当初我非拉着他去金陵,或许……或许他也能同我和芃哥儿一般。”
林齐劝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他若自己知道争气,也不会如此这般。”
“孟母为子三迁,若是带他去了金陵,总比如今好些。”
贾芃忙道:“我知道孟母。”
林齐笑问:“芃哥儿和你哥哥说说。”
贾芃便把这故事说了一遍,然后又看着贾蓉道:“哥哥不生气,你又不是他娘。”
贾蓉满腹愁绪被贾芃一扫而光,他站起来,把贾芃抛了几次,笑道:“府里有马场,我带芃哥儿跑马去。”
贾芃欢呼一声,搂住哥哥的脖子。
贾蓉带着贾芃跑了几圈,心里这才好受些。
回了院里,又听管家说贾蔷前来拜访。
贾蓉摆摆手:“让他回去吧。就说我不想见他。”
“是。”
贾蔷听完,忙道:“罗管事,你可和哥哥说了是我。”
罗管事苦笑:“怎么没说?只是小爷说了,他不想见您。”
贾蔷怔住,只得转身回去。
罗管事回去复命,又说:“族学的事,其实老爷早知道了。只是……老爷说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们去吧。”
贾蓉失笑:“我知道了。”
罗管事退下,林齐担心道:“只是你今日那话,怕是会惹麻烦。”
贾蓉哼笑:“我是不怕的。先生是自己请辞,又不是我赶走的。祖父早想和他们撇开关系,闹得大了,我亲自去请祖父分宗!”
林齐让其余人退下,这才道:“这话师父说得,你却说不得。”
贾蓉一叹:“我知道了,师叔。”
贾芃见哥哥回了京城后,一日要叹好多次气,拧紧了眉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去?”
贾蓉笑道:“芃哥儿,宁国府也是我们的家。”
贾芃生在金陵,长在金陵,对京城没什么归属感,遂摇了摇头:“这里不是……”
贾蓉安慰他:“芃哥儿给母亲和姑姑写信吧。”
贾芃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只是贾芃识字不多,会写得更少,只能由他复述,林齐代笔。
待听到贾芃说:这里老祖宗家里有个宝叔叔,经常发疯,吓人得很。
林齐停下了笔墨,笑道:“芃哥儿,不能这么说。”
贾芃点点头:“我知道,写信不能像说话。师叔就帮我写上:宝叔叔,疯病也。”
林齐愣住,贾蓉哈哈大笑。
“师叔,你就替他写上吧。”
林齐摇摇头,只好按原话写上。
贾芃几乎是把来京后碰到的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说了出来,掺杂了许多自己的“总结”。
例如老祖宗喜欢搂人,大太太说话少,二太太总是笑。
赦爷爷身上一股子香味,熏人得很。
政爷爷长得太像太像小黑叔叔了。
絮絮叨叨地,林齐写满了好几张纸。
贾芃喝了口水,还要再说,贾蓉忙拦住:“好了,留点下次说。”
贾芃想想也是,遂应下。
林齐在信的最下方,写上“林齐代笔”四个字。
又让贾芃自己把名字写上,这才完了。
另外,林齐和贾蓉也都写了信送回去。
族学里头的那些人回去,不敢说自己在学堂里的事儿,只说贾蓉让他们不要去了。
这些人的父母长辈们自然不得意,便扬言要去宁国府问问贾蓉。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不得已才把实话说了出来。
得知是这些小子有错在先,自己不占理,只好把去讨公道的心放下。
又有人道:“到底他还小,又不是敬老爷亲自发话。再说,前头还有个政老爷摆着呢。”
其余人忙都附和。
“这样,明日一早,你们照常去,我看还有人赶你们不成。”
次日,这些子弟们倒是早早到了族学。
没人拦他们,可等到巳时末,也没见着先生的身影。
这些人只得又怏怏回去。
因着贾兰今日回来得早,李纨皱眉道:“今日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贾兰让丫鬟们都出去,这才说:“蓉哥哥去族学,正碰上叔伯兄弟们漠视先生,在学堂里胡闹。于是放话说,让我们今日都不要去了。
儿子本想着,或许蓉哥哥只是一时之气,没敢和母亲讲。只是我们今日去,却连先生的影子都没见。”
贾兰是个省事的,虽是贾政正经孙子,在学堂里也从未聚众闹事,或是摆架子乱作弄。
李纨也常劝儿子以读书为要,当初知道东府贾老爷替族学请来进士先生,喜得在家里念佛。
此时便急道:“这可怎么是好?原是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他们不好,同你有什么相干。如今先生走了,今后又是个什么道理?”
贾兰失落地摇了摇头。
李纨又问儿子:“老爷可知道此事了?”
“想是还不知。”
李纨道:“既如此,你这些日子就在家里读书,母亲想个法子把这事露给老爷。”
只是贾政是公爹,李纨只得去找王夫人。
听了儿媳的来意,王夫人皱了皱眉:“这蓉哥儿看着倒好,怎么他一回来,闹得族里沸反盈天的。”
李纨心里知道缘由,但没说话。
“你去吧,我自会和老爷说。”
李纨赶紧起身行礼:“多谢太太。”
等她一走,王夫人吩咐丫鬟:“去看看老爷在做什么,若无事,请他到房里来。”
金钏应下,赶紧出去。
有了宝玉后,贾政王夫人两个相敬如宾,互不干涉。
听了金钏回话,贾政没多想,到了王夫人房里。
得知是为了族学的事,贾政的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贾敬当初南下金陵时,事事都安排好了。
如今规矩乱了,又被贾蓉和林齐撞破。
贾政气道:“原就是宝玉开了这个头,先坏了规矩,我要管他,你和老太太偏拦住。我亲儿子立身不正,我当父亲的尚管不得,如何又去监管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