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一进门,先问了好。尤清之忙让了坐,颇为愧疚地说道:“小孩儿不舒服,恕我不站了。”
黄氏:“不敢不敢。”
尤清之见黄氏面有胆怯之色,便教怀里的惜春喊:“惜春,这是黄嬢嬢,你要说什么呀。”
惜春稍稍探出头,对着黄氏道:“黄嬢嬢好。”
黄氏笑道:“姑娘也好,不敢当姑娘一声嬢嬢。”
尤清之摆手笑道:“什么当不得的,这次多亏你夫妻两人,不然都吐得不成人样了。你们可还好?”
黄氏笑道:“我们都不妨事。姑娘既好了,怎么看着还是不大精神。”
尤清之苦笑:“不晕船了,但是没胃口,一天下来也吃不进一口饭。”
黄氏踌躇道:“不如让我看看?”
尤清之喜道:“我正想着让温大夫来看看呢,不想你也会这个?”
当即把惜春的手伸出来,给黄氏把脉。
黄氏笑道:“我哪会把脉,只是耳濡目染,知道几个穴位。”一边说一边用一只手握住惜春的手,另一只手按揉手掌根腕横纹的中间。
惜春一脸好奇地看着。
尤清之夸道:“你不过是没学过罢了。我看你不是个卖弄的人,敢说出来想必有几分把握。”
黄氏不好意思道:“我从前也有过这样的不舒服,是外子用了这法子有效用,我才敢让姑娘也试试。”
尤清之叹道:“要是这世间女大夫如男大夫一样多就好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规矩忒多,每每看个大夫都要换一遍衣服,连这么小的女孩也是一样。多几次下来,病还没治好呢,又被冻着了。”
黄氏道:“皇宫里倒有些女医士,只不过外头真是少见。”
“女太医也少见是不是?”尤清之笑问。
黄氏微笑点头:“这我倒是没听说过。”说完放下了惜春的手。
银蝶上来问:“好姑娘,可饿了?”
尤清之其实也想问,但怕黄氏不自在,笑骂了一句:“急什么,吃了仙丹不成,哪有这么快就好了。”
不料惜春点点头,说:“嫂嫂,饿了,想吃糕糕。”
喜得尤清之抱着她站起身,连声叫人送饭菜上来。
预备着姑娘随时想吃,饭菜一直温在那里。
尤清之吩咐完了,这才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黄氏道:“实在不好意思,她两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我实在急了。”
黄氏笑说:“无妨,应该的,别饿着了姑娘。”心里叹道:就没见过这么尽心尽力的嫂嫂,怕比亲娘还上心些。
这里有客在,尤清之把惜春交给了香杏,让她在一旁喂饭。
尤清之叹道:“果然你是有两手的。”
黄氏笑说不敢,又给尤清之介绍:“这叫大陵穴,揉按可清心宁神,镇惊止痉,宽胸和胃。姑娘吃了那丸子仍没胃口,也可能是突然换了环境的不适应,多按按这里就能好一些。”
尤清之听她说这话时眼神发光,把握十足,顿时有了想法。
只是这年头,女人抛头露面在外面做事是会引起非议的,尤清之不敢直接说,免得人家误会。
试探着问道:“都是温大夫教你的?”
黄氏脸上浮起两团红晕,说:“他有时候会说说这些,并没有刻意教,我只是记下罢了。”
“我看你在医术这道上很有些天分,何不认真学学?”
果然,黄氏推拒道:“我哪里能行。再说,也没有女人家出去坐馆的。”
尤清之不赞同地道:“也不用出去坐馆啊。刚我们不是还说,如今只有皇宫里有几个女医士,我们这些人家的女眷都不大方便,你就专看我们这样的女眷也行啊。”
“我不行吧。”黄氏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兀然听说这话,眼睛一亮,很快又暗了,还是心中胆怯担忧更多。
尤清之朝惜春那头努努嘴:“诺,怎么不行?”
黄氏还有些犹疑:“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些,没有认真学过,我真能行?”
“当然行了!”尤清之见黄氏三句话,逐渐偏向了自己想要的方向,坚定地肯定了她:“李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难道我们女人只配管家生孩子有用?”
尤清之想说以前还有女皇帝呢,但是这话现在可不敢说,咳咳两声噎了下去:“前朝还有女将军呢,可见我们除了不能娶老婆,别的可不比男人差。”
黄氏被这话逗笑了:“大奶奶真真是个诙谐人。”
尤清之自己想想也笑了,说:“我说的是正理才是。”
黄氏笑说:“那我回去和外子商量商量。”
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尤清之也不再深劝,只说:“你不用担心没生意,我们一家子女眷,到时候全都托给你。”
“呸呸呸,奶奶怎么什么话都说,这岂不是是在咒自己。”银蝶呸了几声,嗔怪道。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就你讲究些,到时候你生病了,可别求着黄大夫。”
银蝶哼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黄氏见尤清之口吻俨然一副她已经出师的态度,心中也多了几分信心,想着温季林要是不同意,自己也要多争取几句。
结果回去一说,温季林竟一口答应。
“我早看出来你在这上头有天分,从前你只是在我身边看着,并没有学过。但是我随口说一处穴位,你便知道名称功效,随便写一味药,你就能说出主治。只是从前我很有些私心……”
“什么私心?”黄氏不解的问。
温季林叹了一口气,说:“我自小被人夸赞天分过人,嘴上谦虚,实际心里也有几分自得。自从发现你天赋远胜于我,我……我怕你超过我,也怕你嫌弃我。”
“我怎么会如此?”黄氏当即反驳了温季林,又纠结了片刻。
她此时想学医的心还只是一颗没发芽的种子,还很容易放弃,想了想还是说道:“我也没那么想学医,你要是不想我学……”
“不,”黄氏还没说完,就被温季林打断了,“我现在希望你能跟着我学医。”
黄氏不解,问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