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何宇川、写匿名信的那段时间对胡横来说十分特殊。
首先是秦嵩的缺席——秦嵩竟然连着两天没去公司。胡横给他打电话,他说让胡横先帮他盯一盯,三天后他就正常回去工作。
这太反常了,秦嵩平时对工作很狂热,从未这样随意把公司撒手交给胡横。
然后就是母亲的缺席——胡咏兰突然说自己报了个旅游团,要跟团去旅游,紧接着就迅速收拾行李离开了家。
这也很反常,胡横从来都不知道她还有旅游的爱好。
就这样,胡横一边操心着公司的事情,一边调查着何宇川的事情。
几天后胡咏兰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又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胡横一头雾水:难不成跟团旅个游也有人惹她不高兴?
秦嵩也是奇怪,说好了三天就回来,胡横再次见到他时却已经是十天后了。
当时秦嵩的样子把胡横吓了一跳:他瘦得两颊都微微凹陷了进去,眼下一片乌青,头发如茅草一样又长又乱,泛着油光。
秦嵩说出来的话更是把胡横吓了一跳:他说就在过去的这十天里,何倩跟他离婚了,他净身出户。并且……他的父母发生车祸意外去世了。
秦嵩的父亲去世了,也就是胡横的父亲去世了。
胡横心里五味杂陈。
很多年后胡横回想这一天,他很后悔自己当时让秦嵩快点去跟黄媛瑞做个了断。
他当时太心急了,觉得秦嵩的人生受到了重创,一心只想快速带着秦嵩走出来,顺便催促秦嵩剪断这杂草般的婚外关系。
他哪能想到秦嵩带着恍惚的精神去跟黄媛瑞谈判,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呢。
秦嵩上楼去找黄媛瑞后,胡横立马就回了家。
秦志远意外身亡了,他要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胡咏兰。
胡横没再去翻过胡咏兰的抽屉,但他能想到这么多年来胡咏兰应该一直在坚持偷窥秦嵩一家。
她明明已经退休了,却每天总有固定一小段时间不在家。嘴上说是出去和朋友遛弯,可她扭头又买了更新更好的相机。
这么多年她都这么过来了,胡横早就对她放任自由。
既然她喜欢这么做、习惯那么做,那就这样吧,毕竟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现在秦志远已经去世了,或许胡咏兰知道这件事之后就能发生一些改变呢?
胡横心里有些小小的激动,他幻想着胡咏兰能对过去的仇恨释怀,说不定性格能变得开朗些。
回到家后,胡横看到胡咏兰卧室的门还紧紧关着。
他轻轻敲了两下:“妈,干嘛呢?”
胡咏兰瓮声瓮气地回答:“躺着看手机。”
胡横:“你把门打开,我跟你说个事儿。”
胡咏兰叹了口气:“啥事,隔着门说吧。”
胡横又晃了两下门把手:“你先打开。”
过了几秒,胡咏兰光着脚走过来打开了门。
她把半个身子斜靠在门框上:“说。”
胡横:“妈,你气色好差啊,不舒服吗?”
胡咏兰:“你快说,说完我要躺下。”
胡横就清了清嗓子,说:“秦志远死了。”
胡咏兰哆嗦了一下:“什么?”
胡横又重复了一遍:“秦志远死了,秦嵩告诉我的。”
胡咏兰盯着胡横的眼睛:“怎么死的?”
胡横:“他和他老婆骑着车子去买菜,在路上被渣土车给撞了,两个人都没了。”
胡咏兰出了会神,又问道:“后事办完了吗?”
胡横点点头:“办完了秦嵩才回来的,他太可怜了,现在成了孤儿。”
胡咏兰咽了下口水:“我有点渴,你帮我接杯水。”
胡横转身接了杯温水递给胡咏兰:“妈,以后你就不用再在心里怨恨他们了。事儿过去了,人也不在了,你该放下往前看了。”
胡咏兰喝了口水,皱着眉说:“往前看,你连个媳妇都不找,我往哪看?再过几年你就四十了。”
她把杯子塞回胡横手里:“终身大事自己上点心,我继续躺着了。”
说完她又把门关上,躺回了床上。
胡横叹了口气,瘫在了沙发上。
兄弟心连心,秦嵩遇上这么大的事,胡横也跟着难受。
这天晚上胡横凌晨一点才迷迷糊糊睡着,结果凌晨两点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眯着一只眼睛抓起手机:“喂?”
秦嵩虚弱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你在哪?”
胡横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又放回耳朵上:“在家呢,咋了?”
秦嵩:“你旁边有人吗?”
胡横瞬间就清醒了,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旁边没人。发生什么事了?”
秦嵩顿了两秒,说:“我把黄媛瑞杀了。”
胡横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又迅速捂住嘴巴。
秦嵩轻轻“嘘”了一声。
胡横颤抖着问:“你在哪?”
秦嵩:“福元路有个正在施工的工地,你知道么?我把她埋在坑里了。”
胡横人都傻了:“这样能行吗……你,你为什么杀她啊?怎么杀的?”
秦嵩叹了口气:“我俩在302打起来了,失手。完事儿我在储物间找了个大袋子,把她装里面运到工地上来了。”
胡横:“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秦嵩没好气地说:“是我杀了人,不是你杀了人,你慌什么?”
胡横的困意彻底烟消云散了,他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冷静地说:“走廊监控,我去把监控删了!”
秦嵩:“对,你快去帮我把监控删了吧,我现在回家拿证件去。”
胡横停住动作:“拿证件干嘛?你要去自首吗?你别慌啊,要稳住!”
秦嵩:“你个傻货,自你妈的首,我躲出去!”
秦嵩去了新加坡。
秦嵩走后,胡横连续失眠了两天,一想到秦嵩他就心头一紧。
他每天都要心惊胆战地开车去福元路的工地转一转,还装作若无其事地约了公安局的朋友出来吃饭,帮秦嵩探口风。
幸运的是,没过两天那个掩埋黄媛瑞的坑就被填平了,胡横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他买了点纸钱,晚上开车到工地附近偷偷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烧了起来。
他一边烧一边喃喃自语:
“小黄啊,下辈子好好找个人嫁了吧,别干这么危险的事儿了……”
“小黄啊,老秦对不起你,我替他给你烧点钱啊,你在那边穿的漂漂亮亮的,别生怨气……”
“小黄啊,你是多年轻的一个女孩子,真可惜……”
烧完纸,胡横感觉心里好受点了,又开车回公司加班。
秦嵩不在,有很多工作都需要胡横做,他干脆把工位上的东西都搬到了秦嵩的办公室里。
这时候时间已经很晚,办公楼的人都回家了,空荡荡的一排办公室里只剩下了胡横一个人。
他对着电脑看了一会就感觉眼睛发酸,于是滴了两滴眼药水闭目养神。
门口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步伐听起来很快。
还没等胡横反应过来,对方就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胡横揉揉眼睛,闻到了一阵熟悉的玫瑰味。
他努力睁开眼,只见黄媛瑞正静静站在他办公桌旁边看着他。
胡横发出一声大叫,猛地往后靠了一下,连带着凳子摔了个人仰马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