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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书此时此刻,整颗心都好似在油锅里烹炸,疼得他整个身子都在抖。

可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想和无心有关的事,他现在满眼都是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穆云峥。

在这荒郊野岭,人迹罕至的地方,谢南书根本不知道此时插在穆云峥心口的那把刀该怎么办。

拔或不拔,似乎都不对!

不拔,谢南书怕穆云峥会就此死去。

拔掉,谢南书怕穆云峥会失血过多死去。

毕竟谢南书不是应如是,皮肤表面的伤口他咬咬牙还能缝合,可是心脏上的伤口,就算谢南书敢下手,他也没那个医术。

可就样坐以待毙,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让谢南书眼睁睁地看着穆云峥在自己面前渐渐停止呼吸,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那和让他亲手了结穆云峥的性命又有什么区别?

可谢南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抚在穆云峥手臂上的双手抖得不成样子,泪水无法自控地冲出眼眶。

他明明是一个不爱落泪的人,可最近却是在接二连三地落泪,止都止不住。

谢南书不得不承认,他的能力弱小如蝼蚁,即使他再怎么拼尽全力,很多事情他也没办法去解决,去改变!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啊?穆云峥……

谢南书无助地跪伏在穆云峥身上,额头抵在穆云峥右胸口,哭得双肩颤动不已。

可哭着哭着,谢南书却渐渐收了哭声。

他顾不得自己一脸的眼泪,满面错愕地抬起头。

他不敢置信地看了看穆云峥的面庞,又再次俯身,将耳朵贴在穆云峥右胸口。

“扑通、扑通、扑通……”

穆云峥右胸侧,竟然有心跳声!

谢南书趴着听了好久,这才终于相信,自己没有听错!

他做梦也没想到,穆云峥的心脏,不像寻常人那般长在左侧,而是长在右侧。

穆云峥竟然是五脏六腑反着长的人!

谢南书连忙再次趴上去细细分辨,再一次确认自己的判断无误后,他激动得仰起头,任由眼泪肆意奔流。

穆云峥死不了了!

他的穆云峥能活了!

谢南书长长吸了一口气,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然后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自己脸上的泪水。

当务之急,就是救治穆云峥。

谢南书在穆云峥腰间到处翻找,终于找到了穆云峥随身携带的白色瓷瓶。

眼下根本找不到别的药了,只能寄希望于这瓶金创玉露膏了。

谢南书抱起穆云峥,运起内力将两人衣裤烘干。

随后他又脱下自己的里衣,撕成一条一条的长布条。

做好准备之后,他握住匕首的柄端,咬着下唇,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拔下了匕首。

鲜血瞬间就自伤口涌了出来,染红了穆云峥的衣襟。

谢南书连忙扒开穆云峥的衣服,将金创玉露膏挖出大大的一块,快速抹在伤口上。

鲜血自伤口往外不停地冒着。

这一块药膏根本止不住血。

谢南书连忙点了穆云峥几处穴道止血,有效果,却不大。

谢南书连忙又挖出一大块药膏,继续涂抹在伤口上,试图用药膏封住伤口。

血仍旧没有止住,但看上去似乎流速变慢了些许。

谢南书继续挖出药膏涂抹伤口,一层又一层,丝毫不敢停下来。

他一直涂抹一直涂抹,直到整个瓷瓶见了底。

谢南书呼吸颤动,胸膛不停地起伏。

他目光一动也不动,一直盯着那道伤口。

应该是药膏起了作用,更是穆云峥命不该绝。

渐渐地,伤口处的流血慢慢止住了。

谢南书用袖子擦了一把眼睛,丝毫不敢停手。

他快速擦净穆云峥胸肌腹肌上的血渍,将自己的手帕折叠几层,覆在伤口上,再用布条绕过穆云峥身体,仔仔细细地缠好,系紧。

最后帮穆云峥穿好衣服,谢南书再一次趴在穆云峥右胸口处,细细地听着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穆云峥心跳完全正常。

谢南书激动地俯下身子,抱住穆云峥的脑袋,将脸贴在穆云峥的脸颊之上。

穆云峥的呼吸仍旧微弱,但好在还有呼吸。

谢南书的一颗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那把匕首刀刃不宽,造成的伤口并不大,不缝合倒是可以。

但谢南书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因为止住血,只是第一步,更糟糕的,是后续的感染问题。

谢南书现在只希望金创玉露膏能够药效再神奇一些,不仅能够止血,更能够保护伤口不会感染腐烂。

谢南书守着穆云峥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四处打量,想要找个地方,让他们二人能够暂时栖身。

现在的穆云峥,根本不适合长途移动。

谢南书希望就近找个地方。

光看是不行的,必须亲自去找才行。

谢南书怕伤口还不适宜移动,又等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小心翼翼背起穆云峥,往他挑选的一个方向走去。

好在谢南书判断无误,没走太远,他就发现了一处小山洞。

山洞洞口处原有树枝藤蔓遮挡,也幸亏谢南书眼尖,发现了隐藏在藤蔓后的洞口。

洞口不大,谢南书背着穆云峥,得尽力弯着腰才能钻进去。

洞口里的石壁及地面,也爬满了藤蔓,谢南书边走边躲过地面上的藤蔓,将穆云峥平稳地放在山洞里面的角落处。

谢南书抽出匕首,回身就将地面上的藤蔓统统砍断。

这些藤蔓有新鲜的,也有已经干枯的。

谢南书将藤蔓分类捆好,置在墙角,尤其是干枯的,他特意收在一起,准备用来生火用。

而那些新鲜的藤蔓也没浪费,谢南书用它们给穆云峥编了张矮床来用。

住下第一晚,昏迷的穆云峥就发起了高热。

这倒是在谢南书的预料之中。

穆云峥一会嘟囔热,一会儿又喊冷。

他说热,谢南书就用袖子给他扇风。

他喊冷,谢南书就将所有衣服都盖在他身上,并将他抱在怀里。

就这样折腾到接近天明,穆云峥才终于消停下来,陷入了沉睡,谢南书也才得空眯了会儿眼睛。

但他根本不敢睡得太实,生怕穆云峥又出什么变故。

就这样,谢南书带着穆云峥在这处小山洞里住下了。

饱腹问题,谢南书靠着抓鱼和设计陷阱捕捉野味,倒是也能解决。

只是三天过去了,穆云峥却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的伤口已经初步愈合,如果继续静养下去,倒是对他伤口愈合有着好处。

谢南书也打算在此处再停留几日。

可意外往往不期而至。

谢南书再一次外出觅食,回来后就发现,山洞附近出现了野兽的脚印。

从脚印大小判断,这只野兽体型不小,应是肉食类猛兽。

他吓得扔下手里的野鸡,连忙钻进洞中。

直到发现穆云峥安然无恙地躺在小床上,谢南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悬起来的心落回到了原位。

谢南书每次离开山洞,都会用藤蔓重新盖好洞口,做好掩护,并且会仔仔细细检查过,确认洞口不会被发现,这才会去觅食。

估计那只野兽是闻到了山洞内有人。

就那洞口附近错乱的脚印,就能想象得到,当时这只猛兽在这儿盘桓了许久,不愿离去。但它却始终找不到山洞入口,这才作罢离开。

经此一事,这处山洞,怕是不能再住了。

谢南书将穆云峥收拾整洁,背着他,再次踏上了行程。

只不过,谢南书根本想不到,下一处地方 ,却是比猛兽更恐怖的所在。

穆云峥是在谢南书背上醒来的。

此时谢南书正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穿行在林间杂草之间。

“南书,”穆云峥开口,声音有气无力,“辛苦你了。”

听到穆云峥的声音,谢南书脚步一顿。

他欣喜若狂,偏过头,将脸贴在穆云峥的侧脸上:“你醒了?云峥,你终于醒了,真是太好了!”

谢南书目光环视,选了一棵大树,便将穆云峥背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穆云峥放在树旁的草丛上,让穆云峥后背轻轻靠在树杆之上。

穆云峥轻轻喘息着:“我们怎么出来的?这里是哪里?”

谢南书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胸口,为他顺气:“我们是被那河水冲出来的。这里是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们已经困在这里四天了,走不出去。”

穆云峥闭了下眼睛:“有水喝吗?”

谢南书摇头:“没有水囊,我身边没有存水。但我这里有些烤鸡,你要吃点吗?”

“好。”

穆云峥其实并不觉得多饿,他主要是口渴。但他也知道,食物多少都要吃些,不然他无法快速恢复体力。

谢南书从怀里掏出布包,打开后,将鸡肉取出,撕成碎丝喂进穆云峥嘴里。

穆云峥慢慢咀嚼着,可他却根本尝不出鸡肉的味道。

他的嘴里此刻,根本尝不出任何味道。

谢南书一边喂,一边奇怪:“云峥,你胸口的匕首我已经拔掉了,伤口也已经长合,为何你的身体却还是如此虚弱,就好似中毒了一般?”

穆云峥费力地抬起手,轻轻抚上谢南书的手:“我确实中毒了,在那密道之中,我们遇到了蛇群,我在跳水之前,被蛇咬到了脚踝。”

谢南书一听,顿时把鸡肉塞入穆云峥手中,转身就去摸穆云峥的脚踝:“咬得哪只脚?左脚还是右脚?”

穆云峥自己啃了一小口鸡肉:“左脚脚踝,在外侧。”

谢南书连忙脱掉穆云峥左脚的靴子,又脱掉布袜,卷起裤脚后,果然看到两个牙印。

那牙印的形状,一看就是蛇的两只前门牙。

牙印周围的皮肤呈青紫色,已经扩散到有掌心那么大,并且周围的皮肤上,血管也全都是黑紫色,呈放射状在向四周狰狞着。

谢南书狠狠一拳砸向地面:“都怪我!我怎么就没想着检查一下你的全身?你一直昏迷不醒,我就想到了你可能中毒,可我检查了那把匕首却并没有发现涂毒……我怎么就这么糊涂!”

穆云峥出声安慰道:“没关系的。我现在告诉你,也来得及。这毒蔓延得不快,还有时间解。”

谢南书回过头,双眼满是红血丝:“可是你那瓶金创玉露膏已经都用来止血了,我们再没有别的药了。”

穆云峥“哦”了一声:“没关系,那就等我们走出这里,再寻个大夫解毒。”

穆云峥将鸡肉重新包好,递还给谢南书:“我吃不下了,这肉你收好。”

谢南书咬着唇接过来,揣进怀里。

他调动内力,侧耳去听,却没有听到流水的声音,这附近,应该是没有地上水源。

穆云峥眼皮又开始下沉,好似随时都能再次陷入沉睡。

谢南书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又急又痛。

到底该怎么办呢?

吃喝都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先给穆云峥解毒。

谢南书又将目光转回到穆云峥的左脚踝上。

这中毒已经过去四天了,只是将这块皮肤割掉,或者把毒液从伤口处吸出来,已经无济于事。

究竟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毒呢?

谢南书突然脑中灵光一闪!

自己不就最好的解毒神药吗?

他毫不迟疑,从自己靴子中抽出匕首,直接割破左手腕。

鲜红的血液立即流了出来。

谢南书丢下匕首,立即靠近穆云峥,将手腕伤口贴在穆云峥嘴上:“云峥,你快喝,喝了就能解毒了。”

穆云峥此时迷迷糊糊的,只感觉到有液体在往自己口中流。

他实在是渴极了,本能地遵从身体需求,闭着眼睛张口就开始吮吸,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伤口被吮吸得极痛,但谢南书咬着唇,一声都未吭。

直到穆云峥松开口,后脑靠着树杆再次昏睡了过去,谢南书才抖了抖手腕,轻轻喘息了两声。

他手腕的伤口已经外翻,露出鲜红的嫩肉,被吮吸得都不怎么出血了。

谢南书低头看着穆云峥左脚踝的牙痕,想了想,用匕首将那两只牙痕剜掉。

因着蛇毒,剜掉了皮肉,那处竟然也没有流血。

谢南书又用力挤了挤自己手腕的伤口,挤出些血液,滴在了穆云峥脚踝处的伤口上,然后用布条包扎好。

忙完这一切,谢南书才又取出一个布条,缠在自己手腕上,并用牙齿配合着右手打了个结。

夕阳西沉,林中光影已经开始暗淡。

谢南书重新背起穆云峥,打算在附近找一找,看看有没有山洞可以栖身。

可他背着穆云峥走了许久,也没有走出这座树林,更没有看到山洞的影子。

他今晚只能带着穆云峥在这林中过夜。

直到乌金完全坠入山头那边,树林里彻底黑了下来。

好在今晚还有半轮弦月挂于夜空,林中昼伏夜出的小动物们开始纷纷出洞觅食。

因此谢南书倒是有了东西果腹。

他收拾出一片空地,就近捡了些干树枝升了个火堆,架上刚打的野味开烤。

穆云峥平躺在地上,睡得沉稳,呼吸比白天变得有力一些,谢南书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了下来。

头一次,谢南书无比庆幸自己是玉澜国圣子。

谢南书吃了东西,腹中不再饥饿,于是他盘腿而坐,开始按照师父指点的方式打坐调息,并在脑中反复回忆师父亲自示范给他看的一套武功招式。

真气于体内循环往复两个周天,谢南书再睁开双眼时,就觉得自己头脑更加清明,视物的距离也更远。

他站起身,照着师父的招式,就地演练了一遍。

一遍结束,谢南书又觉得,最后三个招式可以改一下,改一下也许功力会更惊人。

于是他又来了一遍,并且成功将最后三招按他自己的想法,打了出来,效果果然更佳。

谢南书收式站定,突然将脸偏向东南方向。

他听到那边有一个东西,正在向他所在的位置悄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