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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谢南书正睡得香甜,就被穆云峥与邓威的交谈声扰醒。

“王爷,麒麟军寅二队与寅三队,已在离此三十里外的黄山脚下与武陵国的先锋军队交战两次,未分胜负。现在双方均滞留于此地,脱不得身。”

这是邓威的声音。

“速派暗卫前去打探战况,我们也即刻启程,前往黄山脚下。”穆云峥立即吩咐道。

邓威转身出去传令。

谢南书起身穿衣,穆云峥挑起床帏挂在钩子上。

“把你吵醒了。”穆云峥转身倒了杯清水,拿给谢南书喝。

“没事的,反正要启程了,你也得叫醒我。”谢南书伸手接过杯子喝了水,又把杯子递还给穆云峥,下地穿鞋,“我去通知唐七。”

“不用你亲自去,邓威自会安排人去。”穆云峥将谢南书按在凳子上,给谢南书梳头,“南书,这次咱们得策马疾行,你的身子可能承受得住?”

谢南书笑了笑:“我没你想得那样娇弱,我可以的。”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安排蒋青带队先行一步。”

见谢南书乖乖点头,穆云峥这才转身出去了。

谢南书坐了一小会儿,却还是想亲自去叫唐七,于是推开门,冲门口值守的侍卫道:“我去看看唐公子,稍候就回。”

侍卫哪里敢拦,连忙低头放行。

唐七住在后院另一栋二层楼上,离得并不远,谢南书不多时就走到了。

“当当当”

谢南书敲了敲门:“唐七,你开下门,我有要事与你说。”

屋内传来了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接紧着响起了摔倒的声音,还同时传来了凳子倒地的声音。

谢南书担心起来:“唐七,你怎么了?是摔倒了吗?你没事吧?”

屋内人明明醒了,却没有应答谢南书。

谢南书话音刚落,就又听到屋内的窗户被打开了。

莫不是遭贼了?

谢南书再不敢迟疑,直接踹开了房门,冲进屋内。

扑面而来就是刺鼻的酒味儿。

遮挡床榻的屏风上挂着衣物,床榻前的脚踏与地面上,也都散放着衣物,还有鞋袜。

床榻之上,唐七睡得极沉,谢南书踹开房门这样大的动静,他都没有听到。

“谁啊?大半夜不睡觉,作什么呢?”

“就是啊,这么大动静,是打架了吗?”

被踹门声惊醒的房客纷纷开门出来查看,谢南书连忙冲到门前关上房门,并用断开的门闩勉强插上了门。

谢南书又回到床边,就看到唐七面色绯红,光着上身盖着薄被,劲瘦的小腿和双脚伸在被外。

谢南书再次看向地面上东一件西一条的衣裤,确认唐七现在根本未着寸褛。

他又来到窗前,打开窗户,在窗框外侧边缘处,看到了半只鞋印。

门外被惊醒的房客见一切安静了,又都纷纷回屋继续睡了。

关上窗,谢南书回到床前,满面愁容看着唐七。

他现在根本判断不出,唐七这是占了别人便宜,还是被人占了便宜。

他叹了口气,走到床前,伸手去拍唐七的肩:“唐七,你醒醒,醒醒。”

唐七皱了下眉,晃了两下脑袋,就又没了动静。

谢南书只好再次出手,这次拍的是脸:“唐七,你醒醒,我们要走了,你还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可能是听到要走了,唐七这次挣扎了两下,努力睁开了眼睛。

“唐七,你昨晚带谁回来住的?你还记得吗?”谢南书将地上的衣物捡起,放到唐七身边,“我方才来敲门,有一个人从你屋中翻窗跑了,但我只听到了声音,并没看到那人是谁。”

唐七扶着脑袋,坐起身,身上盖着的薄被滑至腰间,露出腹肌。

谢南书连忙转身走到屏风外侧:“你昨晚这是喝了多少?”

唐七头疼得厉害,用手使劲掐了两下额头,神智才回笼:“你说,方才我房中有人?”

“对,但我没有看到人。那人听到我敲门,就翻窗走了。”谢南书皱眉,“窗外那半只鞋印,并不清晰,看不出是男子还是女子的。”

见唐七沉默,谢南书担心地问道:“唐七,你还好吗?”

其实他想问问唐七有没有失身,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根本说不出口。

说实话,谢南书推断方才翻窗跑走那人,十有八九是名男子。

要知道,大奉女子极其喜香,哪怕是穷苦百姓家的女子,也会摘些野花自己制作香囊等佩饰。

而此时唐七房中,除了酒气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任何脂粉香气。

唐七穿戴整齐,出了屏风。

谢南书看着唐七表情,一句好奇的话也问不出口了。

因为此时的唐七面色阴沉至极,从头到脚都写着“想杀人”三个字。

“唐七,穆云峥接到暗卫来报,已有了麒麟军的具体位置,我们现在就要动身出发。”谢南书连忙告诉唐七自己过来的目的,“我来通知一声,你快让你的手下准备出发吧。”

唐七“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谢南书很是担心,于是多问了一句:“唐七,你没事吧?”

唐七看着谢南书,目光复杂至极。

谢南书觉得唐七应是有话要与自己说:“唐七,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但唐七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就送谢南书出去了。

谢南书看着唐七转身去通知手下动身离开,觉得唐七的背影透着沮丧的气息。

细想也是,这种荒唐事发生在谁身上,谁也不可能高兴得起来。

谢南书非常好奇翻窗跑走那人到底是谁。

谢南书回到房中没多大一会儿,穆云峥就回来了,带着谢南书下楼,来到马匹旁边。

谢南书回过头去,就看到唐七已经带着手下候在队伍后面了。

再转回头来,谢南书就看到穆云峥一直在看着自己。

“怎么了,王爷?”谢南书问道,“有什么事吗?”

穆云峥笑了一下:“没事,就是感觉你对朋友真是掏心掏肺的好。谁能和你成为朋友,真是那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谢南书不明白穆云峥为什么会这样说。

“王爷,南书自小到大,也没交下几位真心相待的朋友,所以,能遇到一个对南书实心实意好的,南书就会分外珍惜。”

听到谢南书这样说,穆云峥心里一滞。

穆云峥伸出手,把谢南书抱进怀里:“南书,以后,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会尽我所能对你好的。”

谢南书也回抱住穆云峥:“王爷,我信你,我也会加倍珍惜你的。”

队伍末尾,看着二人抱在一起的唐七,慢慢垂下了眼睑。

这次众人是纵马狂奔,一路快马加鞭,疾速行驶。

穆云峥一路上几次侧头关注谢南书,就怕谢南书受不住这种赶路强度。

好在谢南书这两日恢复得还行,再加上他每日都在运功调息,勉强还能策马跟上,没有掉队。

唐七一边纵马一边目光敏锐地扫视自己所有的部下,观察完自己人,又去观察穆云峥那边的人。

能够知道自己住在哪里,并且将自己送回住处,明显这人认识自己。

昨晚醉酒后的整个过程,他虽然记不住全部了,但偶然在脑海中闪过的片段,也足够他明白,他已经将对方给吃得一干二净。

而且那人最开始明明是抗拒的,是在挣扎着的,可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那人又顺从了自己。

唐七也知道,是自己混蛋了。

他最开始的记忆中,他压在身下亲吻的人,明明是谢南书。

可清醒后,他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谢南书。

而从谢南书说话的语气和对待自己的态度,唐七就已经确定,他和谢南书之间根本什么都不曾发生 。

是他昨晚认错了人!

那昨晚那人又是谁呢?

那人绝对是个男子,这唐七比谁都清楚。

但现在冷静下来一分析,这人是穆云峥那边的人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如果是他自己的手下,那这人应该不敢和他玩儿消失。

而是应该在他醒后直接向他请罪才对。

也不知道究竟是那人太会伪装,还是唐七的判断错误。

从后半夜一直跑到天边现出鱼肚白,唐七也没有发现那人是谁。

途经一条小河,众人停下让马休息,双方手下牵着马去河边饮马。

谢南书靠着大树刚坐下,穆云峥就围上去给谢南书揉胳膊揉腿,羞得谢南书双脸直热。

“王爷,我没事的,你不用这样照顾我。”谢南书按住穆云峥这只手,穆云峥又伸出了另一只手,“王爷,我真不累,我没事的,这让你的手下看到了不好。”

“我宠我的人,他们不敢看,谁敢看,我就挖谁的双眼。”穆云峥两眼一横,不怒自威,就连邓威和蒋青都双双夹着尾巴远远地躲开了。

见唐七看了自己这边一眼就转开了视线,谢南书脸上更热了:“王爷,你快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一会儿咱们又得赶路了。”

他连忙拉着穆云峥坐下:“王爷,我给你揉揉手腕。”

谢南书愿意亲近自己,这让穆云峥心满意足,连忙靠着谢南书坐下,将双手举到谢南书面前:“南书,我这两只手腕都累,你一个一个替我揉吧。”

穆云峥这话说得本来没问题,只是他这还带着撒娇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谢南书看着穆云峥,目光露出不解。

明明以前自己当伴读时,眼前这人天天脸拉得比鞋底都长,黑得赛过锅底,怎么现在熟识了,这人竟换成了这样一副面孔?

之前的那个瑾王殿下和现在这个穆云峥,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南书,你在看什么?”穆云峥眨了眨眼,“是我长得太过伟岸,让你移不开眼了吗?”

谢南书连忙低下头,开始给穆云峥揉手腕:“王爷,你……你现在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穆云峥疑惑:“怎么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

谢南书抿了下唇:“你以前非常严肃,我们这几个伴读,一见你沉下脸色,就都想远远地躲开你,生怕被你迁怒。可你现在……”

“我现在不仅不给你脸色看,还每天哄着你,宠着你,为你了什么都放得下身段来做,什么承诺也都肯说出口,对吧?”

穆云峥笑着伸手刮了下谢南书鼻子:“你个小傻瓜。以前我在你面前是王爷,是主子,当然让你看到的都是我威严的一面。可现在你是我的妻子,是要与我共度一生的人,我当然要对你好,要顾及你的心情,要照顾你的身体,更要让你也愿意对我好,愿意将心门对我敞开。”

穆云峥伸手搂过谢南书的肩膀,将谢南书搂进怀里:“我们要共度一生呢,如果不对你浓情蜜意,如果不能让你感受到我的心意,万一你中途反悔了怎么办?万一你以后心里没我了,跟别人跑了怎么办?我可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得让你觉得,在整个大奉,除了我以外,再也没人能像我这样全心全意地对你,再也没人能像我这样宠你爱你,我得让你离不开我,我得让你只愿意和我一人白头偕老才行。”

穆云峥将谢南书的手握进掌中:“南书,你慢慢看我的行动就好。”

一番话,说得谢南书心间滚烫。

他现在完全能够感受得到穆云峥对他的满腔情意,可他没有穆云峥如此敢于表达情感,他觉得穆云峥这番话,换作是他就根本说不出口。

但他对穆云峥的心意是一样的,并不比穆云峥少半分。

他觉得,他也得让穆云峥懂得他的心意才行。

可话都让穆云峥说完了,谢南书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回应穆云峥。

他想了半晌,才看着穆云峥的双眼,坚定地开口:“云峥,我与你是一样的。我既然选定了你,就绝不会放手,除非是你先放弃我,否则我今生今世都只会有你这一位夫君。你若不离不弃,我也会同样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谢南书其实对穆云峥把他定位为妻子,还是有一点点抗拒的。

毕竟他是个大男人,虽然与穆云峥一起,他是承受的一方,可他觉得大可不必用妻子和丈夫来形容彼此。

但穆云峥这一番言词恳切的话语砸在谢南书的心尖上,直接将谢南书砸得心门大开,那么他作妻子还是夫君,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穆云峥这满腔珍贵的情义,重于泰山,更胜过这世上所有的奇珍异宝,更是金钱所不能够衡量的。

能遇到穆云峥,已经是何其幸运的事情,谢南书已经再不奢求其他。

唐七看着不远处依偎在一起的穆云峥和谢南书,心头仿若有钢针在扎,细细密密地在疼。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谢南书是第一个。

也是因为喜欢上谢南书,他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比如说,现在这心头无法压抑下的痛苦。

唐七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自己的靴子上。

如果感情能收放自如就好了。

喜欢时,就猛烈地喜欢,想不喜欢时,就可以抽身而退……

唐七无声地苦笑了一下。

突然,他感觉有道视线,在若有若无地扫向自己。

唐七顺着直觉,偏过头去,却只看到一群暗卫凑在一起,坐在树荫下休息。

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唐七又垂下头,突然想起醒来时,他在床上发现的一个物件。

他将手指摸进自己腰带,去摸找那个物件,那道视线就又扫了过来。

唐七现在可以肯定,昨晚那人,就在那群暗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