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虽然不解,却还是依言把铜盆拿来。
陈怀覃颤抖着把账本在蜡烛上点着,丢进了铜盆。
直到看到火舌将账本全部吞没,才终于坐在地上松了口气。
弘历出发之后,陈怀覃也勤勤恳恳地和弘曦不断汇报。
钟粹宫内。
弘曦看完了陈怀覃发来的信件,将纸条就着蜡烛烧掉。
明兰开口:“说起来,四阿哥这次确实是干得十分勤恳用心。”
弘曦:“是啊,我也挑不出什么错。”
明兰:“欲加之罪,你是挑不出,还是不愿意?”
弘曦一笑:“赈灾是民生相关的大事。我若是在此事上做文章,怕影响了赈灾。
我和四哥就算再怎么争的头破血流,也不该以百姓为筏子。”
明兰点头:“这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觉悟,皇室之内,不管闹到多难看,都不要波及到百姓。”
明兰又想到了什么:“对了,听说,四阿哥府内,福晋富察氏和侧福晋乌拉那拉氏好像很是不睦。
先皇后宜修又总要掺和其中,偏帮侄女。
富察氏生下嫡子十分不易,如今你四哥不在,府内剩下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想必十分艰难。”
弘曦:“四哥贪图富察家的助力,又不愿意得罪乌拉那拉氏,如今这般,也不算意料之外。”
明兰听到弘历添了嫡子的消息之后,也是感慨。
这个富察氏小小年纪,能在宜修眼皮子底下把孩子生下来,也不知是她敏锐过人还是弘历护的好。
如今弘历不在,把她一个人和幼子留在京城,府内剩下两个乌拉那拉氏,真算是掉进狼窝里了。
明兰:“说起来,后宅不宁,可是会大大妨碍你四哥的前程的。
若是连自己的后院都管不平,那皇上又怎么会放心把江山交给你四哥呢?”
弘曦点头:“额娘的意思是。”
明兰摇着扇子开口:“前些日子为了富察氏的孩子,宫里也赏了不少赏赐。
如今富察氏出了月子,该是进宫谢恩的时候了。”
数日之后,富察氏带着孩子进宫谢恩。
明兰去永寿宫的时候,她正和甄嬛坐着说话。
明兰:“福晋也在呢!也不知是不是扰了两位说话。”
甄嬛:“姐姐来的正好,这小世子十分可爱呢,姐姐快来看看。”
富察氏起身行礼,明兰虚扶了一把,让她起来。
身边的奶妈把孩子抱过来,明兰凑近看了看:“真是十分可爱呢,还是福晋好福气,早早就有了嫡子。”
富察氏笑笑没有说话,但是整个人的疲惫气质根本掩不住,眼下也是大片乌青。
明兰:“想是四阿哥不在,福晋思念成疾,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
富察氏:“娘娘打趣了,大概是月子没坐好的缘故。”
明兰和甄嬛对视一眼,便知是宜修给她罪受了。
明兰:“白绣,去请贺太医来。”
白绣应了一声出去。
富察氏:“娘娘请太医是?”
甄嬛:“福晋的气色看着十分不好,又刚出月子,还是请太医来看看为上。”
富察氏自嘲一笑:“妾身生产完本就虚弱,休养期间又整日悬心,劳心劳力,如何能不憔悴?”
虽然知道事实大概如此,但是富察氏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倒是让明兰和甄嬛吃了一惊。
贺弘文诊完之后也说是劳心劳力,气血两亏,要好好静养才是。
明兰点点头:“有劳太医了。”
明兰:“生产对女子来说,是十分吃苦的大事,福晋还是要以自己的身子为上。”
富察:“原先宫中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
乌拉那拉氏对二位娘娘不利,所以才被废为庶人。
如今在府里,她和青樱也是频频挑衅于妾身,妾身今日进宫,得两位娘娘关爱。
也有一事想问问二位娘娘,她此行目的究竟为何?
弘历如今不在,妾身一个人在府里,实在是......”
说起来,明兰和甄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四阿哥的竞争者,富察氏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她如今却只记得是她们二人将宜修拉下马,如此直白地开口,想来她在王府的日子也不好过,才会不管不顾地开口。
一时间,明兰和甄嬛都摸不清她开口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也不敢贸然回答。
富察氏自嘲一笑:“二位娘娘的顾虑,妾身也明白,是妾身唐突了。”
说完,就带着孩子行礼离开的永寿宫。
刚出永寿宫,白绣就追上来。
白绣:“福晋等等。”
富察氏转身:“是娘娘有什么吩咐吗?”
白绣:“我家娘娘说了,云妃娘娘和您原是一家人,让您若是得空,也去看看云妃娘娘呢。”
富察氏:“这是自然的,我正要去呢。”
说到底,很多话,若是明兰和甄嬛开口,被拿住了把柄,就不好了。
但是这些话,云妃却能说,两人本就是一家人,利益相同又丝毫没有冲突,从她嘴里说出来,对两人都好。
到了云妃宫里,富察氏先请安问好。
云妃:“说起来,我进宫那年,你连话都不会说呢,如今都有孩子了。”
富察福晋:“是啊,幼时不懂事,如今该和姑母多亲近亲近。”
云妃:“你怎么看着这么憔悴?这都出月子了,还没养回来呢。”
富察福晋:“府里两位乌拉那拉氏,妾身......”
话说到这,云妃就明白了。
随即开口:“乌拉那拉氏恶事做尽,如今在王府,给你罪受了?”
富察福晋当即跪在地上:“请姑母救我,先前我怀孕的时候,不仅是饮食,就连安胎药也数次出过意外。
幸亏母亲和弘历照顾,才数次脱险。
后来生产时又状况频出,才有了这个孩子,如今出了月子,母亲不能在王府久留。
弘历又去了蜀中,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如今孤身在府中,我......”
富察氏说着,已经抽泣起来,云妃叹口气,把她扶起来。
云妃:“宜修此人我也知道些,先前在宫中兴风作浪,不知害了多少妃嫔皇嗣,如今你能说出这些,我虽然难过,却并不意外。”
富察福晋:“请姑母垂怜。”
云妃:“罢了,说到底是一家人,你既喊我一声姑母,那我自然会帮你。起来吧。”
云妃:“福晋在我这里晕倒了,快去宣太医。”
富察氏一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配合她,去榻上躺下。
太医还在号脉,云妃就在一旁开口:“说起来,这刚生产完的女子,是该好好静养为上啊?”
太医:“娘娘说的极是。”
云妃:“这福晋在本宫这里晕倒,看来也是虚弱的很呢,是不是,不宜腾挪啊?”
太医从开始号脉,云妃就在身边一直说话,在宫里这么多年,这点领悟力,还是有的。
明白了云妃的意思之后,索性脉也不号了。
太医:“娘娘说的极是,微臣也觉得,这福晋还是先安心静养一些时日的好。
今日骤然晕厥,若是贸然送回去,只怕对福晋身子不好。”
云妃点点头:“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就遣人去王府里知会一声,再拿些东西。
先让福晋在我这安心住下。”
这边明兰还在永寿宫和甄嬛说话,听到她留在宫里的消息。
甄嬛:“宜修如今就算已经被废为庶人,还是不肯消停,富察氏能生下这个孩子,想来已是十分不易。”
明兰:“留在宫里的话,她们的手也伸不过来,也算是对孩子好。大概要等到四阿哥回来的时候才好回府吧。”
甄嬛点头:“姐姐说的极是。”
富察是个苦命人,明兰并不想用他做筏子,但是她没得选。
弘历的后院乱,对弘曦才有好处,才能轻易找到他的问题。
弘历不在,富察氏自然是斗不过乌拉那拉氏。
等弘历回来,他舍不得富察家的助力,自然会护着富察氏。
如此才能维持两相争斗的状态,到时候再把她送回去,也算是平衡了后院。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这是从前宜修最爱用的手段,如今用回到宜修自己身上,也不知她感触如何?
弘历一去数月,眼看就到万寿节了。
这事自然是被交给弘曦去做,除了安排好万寿节相关的诸事之外,弘曦暗中派人去找了三阿哥。
这日晚间,弘曦和皇帝说起万寿节的事,皇帝对弘曦办的事很满意。
弘曦瞧着皇帝高兴,适时开口。
弘曦:“皇阿玛,儿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帝:“你说。”
弘曦:“当日三哥虽然行事失了分寸,但是他对皇阿玛的孝心却是真的。
如今儿臣一切安好,不愿看兄弟间如此结怨。
能不能特许三哥出来,给您祝寿,也算全了三哥的孝心。”
皇帝:“当日他安排毒蛇,可是想要你的性命,你怎么为他求情?”
弘曦:“皇阿玛疼爱儿臣,才至于三哥错了主意,儿臣说到底没有真的伤到。
如今他被关了这么久,儿臣心里的难受也早过去了。
说到底,儿臣和三哥是亲兄弟,由己及人,也愿意成全三哥的孝心。”
皇帝点头:“你有仁心,这很好,既然你自己都愿意原谅弘时,想必他也会为你的诚意感动。
但愿他能痛改前非才好,那就依你所言,万寿节特许他出府。”
弘曦:“多谢皇阿玛。”
万寿节那日,直到晚间。
宴饮散了,皇帝回到养心殿,有人送来弘历在外写的祝寿诗。
皇帝看完之后开口:“这祝寿诗写的不错,这些日子,蜀中那边来信,说赈灾一事进行的十分顺利。
弘历亲力亲为,对百姓和善,对己严格,他也算是长进了。”
正说着,弘时进来了。
皇帝:“你来了。”
弘时:“是儿臣从前错了主意,多谢皇阿玛许儿臣出来。”
皇帝:“倒不是朕许你出来,是弘曦,他来求朕,说不计较从前诸事,朕才许你出来的。”
弘时:“六弟仁心,念及兄弟亲情,儿臣心中感激。
儿臣有话要和皇阿玛说。”
皇帝:“什么事?”
弘时:“当日之事虽然已经过去,儿臣犯的错也无可辩驳。
但是还有些细节,儿臣也是事后才想明白,如今一定要说出来。”
皇帝看着弘时,示意他继续。
弘时:“当日儿臣和六弟并无恩怨,是四弟数次挑拨于我们兄弟。
也是四弟告诉我,宫中有蛇,提醒儿臣蛇最喜血腥。
儿臣只是给了六弟那只血老鼠,毒蛇却和儿臣无关。
可是春禧殿为何会无缘无故多那么多毒蛇。
后来额娘心疼儿臣,派人暗中查访,发现当时只有四弟的手下买过毒蛇
儿臣错在糊涂,被人轻易撺掇,可是四弟他,并非全无过错。”
说着,弘时把当时卖蛇人的供词拿出来,苏培盛连忙拿去呈给皇帝。
皇帝一言不发地看完了供词。
皇帝:“卖蛇人呢?”
弘时:“卖蛇人是良民,不敢私自扣押,如今估计已经离京了。”
皇帝:“那你觉得,凭这一纸供词,朕就会重罚于弘历,再免除你的过错吗?”
弘时:“儿臣不敢,儿臣糊涂行事是事实,不敢奢求原谅。
只是四弟,儿臣只是想提醒皇阿玛和六弟,看清四弟为人。”
皇帝:“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弘时出去之后,小陆子过来送他回府。
皇帝在屋内看着供词沉默。
苏培盛:“皇上觉得这供词是真是假?”
皇帝:“仔细想来,弘时这孩子,确实也想不到这么曲折的算计阴谋。
若说是被人挑拨,朕也觉得有可能。”
苏培盛:“三阿哥自小在皇上身边长大,其实心眼也是不坏的。”
皇帝:“不过弘历这些年的努力,朕也看在眼里,单凭这份供词,实在无法定罪。”
苏培盛:“说起来,四阿哥确实十分上进,对皇上也是没得说。
不过啊,奴才看得出,您还是最疼六阿哥。
六阿哥愿意放下仇怨,给三阿哥求情,光是这一点,就说明六阿哥是最仁善的。”
皇帝点头:“弘时庸懦,弘历强干,只有弘曦,聪慧仁善。
他也算是朕抱在怀里长大的,朕自然心疼他一些。”
苏培盛笑着点头附和,皇帝将那份供词随手放在了书案上。
这边弘时出了养心殿,小陆子就来送他回王府。
路上小陆子开口:“三阿哥可将那份供词给皇上了?”
弘时:“给了,不过一份供词而已,并不能作为铁证,证明我的清白。”
小陆子:“有总比没有好,咱们六阿哥自然也是希望您能早日被解除幽禁。”
弘时:“当日是我错了心思,竟看不出是谁对我好,你回去替我向六弟致谢。”
小陆子:“您放心,奴才一定把话传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