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茶时节,原本想要大干一场的知夏,因为天气差点越血本无归。
闽南的春天阴湿多雨。
乌云一过,暴雨说来就来。连绵起伏的茶园被暴雨一浇,茶叶湿润透亮,充满水汽。
山路被雨水浸染,湿滑泥泞,让上山干活的人苦不堪言。
知夏放学回家,站在大门口看着远处阴暗的雨幕叹气。
她转头,看着家里客厅、卧室和走廊的地板上,铺满了湿漉漉的茶青,愁得吃不下饭。
茶叶叶片上,水润的光泽能清楚地倒映出她的轮廓,光影闪动,上面的影子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春茶开采前,知夏给唐玉成打电话,询问他需要多大的茶叶量。
得知唐玉成要一千斤打底后,知夏充满豪情壮志,爽快地跟林宝景约定好,要把他们家炒制好的茶叶都收购过来。
买的采茶电剪刀效率很高,知夏他们家前两天采了不少茶青回来,这会却变成了负担。
茶叶不经过太阳杀青,叶片上的水份不干,炒出来的茶叶又苦又涩,品相差,没人会要。
可是如果这会不采摘回来,一场春雨过后,茶叶不断生长,叶片变老变粗,炒制出来的,同样是没人要的次品。
知夏愁眉苦脸,满腹的心事和压力,不知道如何诉说。
林阿春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侧头披着湿答答的头发,边走边擦。
下午雨下得急,她们三个还没来得及收拾,就被暴雨浇了个透心凉。
之前为了能够多采一些,采完的茶青并没有及时挑回家,这会全淋湿了。
三个人赶紧收拾一切,先回家再说。
雨水让茶布袋里的茶不断变重。
山路窄小泥泞,下陡坡的时候,林阿春眼睁睁看着挑茶叶的老父亲脚底一溜,连人带茶直接滑落下去。
林阿春吓了一大跳,尖叫一声想飞奔下去扶住老父亲,又怕自己也滑下去,只能按耐住内心的焦急,小心翼翼踩着台阶边的野草走下去。
万幸,林成枝只是膝盖撞得淤青,并没有受太重的伤。
三个人挑着茶叶,扯着山路边的杂树,花费很大一番功夫才到家。
到家后,林成枝换下湿透的衣服,坐在大门口用红花油搓着脚。
看到家里越积越多的茶叶,他同样愁眉苦脸。
接连三天,上午阴天下午下雨,采的茶根本没办法炒。
别说卖高价,按照往年的价格也不一定卖得出去。
他们三个齐齐望着地板上的湿茶叶沉默。
林阿春正想开口说什么,就见林知夏抄起大门边的雨伞,朝林宝景家去了。
“夏儿!”林阿春喊!
“让她去看看吧。”林成枝知道知夏收茶的事情。
天气不好,春茶不仅卖不出去还可能赔本,别说知夏,他心里也很难受。
知夏到林宝景家,地板上但凡能下脚的位置,同样都铺满了茶叶。
林宝景脸上同样愁云惨淡。
面对这一大堆茶青,向来自诩炒茶能手的他也束手无策,别提山上未采摘的可能很快变老的茶叶。
春茶价格是一年四季里面最高的。村里大部分都会选择自己炒制,很少人有卖茶青的想法。
林宝景这会后悔得不得了。
他后悔自己在知夏提出要收购茶青,请他去当炒茶师傅的时候,想也不想就拒绝,让知夏只能退而求其次来买炒制好的。
现在茶叶根本炒制不出来,他想后悔都没地方去。
“宝景。”知夏见林宝景勾着脑袋意气消沉,喊他一声:“你们家也都没炒?”
“是啊,这完全炒不了啊!”林宝景叹息着。
家里不够大,茶叶堆积在一起更不好,林宝景正把茶叶往簸箕上铺。
“你这是......”林宝景担心知夏来退茶,哪怕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也很难开口。
唉,靠天吃饭,这也太难了。
知夏很理解林宝景的心情。
天公不作美,现在村里哪家哪户,谁人不是种想法?
但是,知夏既然既然答应了林宝景收购他家的茶叶,再苦再难也不会食言。这点做生意最基本的诚信,知夏还是有的。
“宝景,我来找你想想办法,一直这样下去也不行。”知夏说。
听到知夏不是来退茶的,林宝景心里轻快不少。
但这根本也不能解决问题。
林宝景面带忧愁,说道:“天气预报说,接下来还要下两天!”
“还要三天?那茶叶不都全老了!”知夏惊呼。
“是啊,但是雨天也没办法采,就算采回来也没办法炒,这可怎么办?”林宝景一想到这个死循环就发愁。
“采的话倒是不怕。”知夏来之前已经考虑清楚了:“我家那把采茶电剪,一天不停能采1000多斤,放晴的话大概三天就能采完。我看你家也只剩下一半了吧,我估摸着一天半就能采完。”
知夏提出自己的想法:“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采回来的你先和林石生一起炒,赶着把之前堆积起来的炒制出来。你来帮工,工钱我照样给你。等我们的采完就来抢收你们家的,你觉得怎么样?”
“那太好了!”知夏家的电剪刀他见过,快得难以想象。
林宝景第一眼看到电剪刀,他就想借,转眼一想,知夏家自己也要用,就没好意思开口。
林宝景喜出望外,没想到知夏会主动抛出橄榄枝。
至于工钱,哪能收呢。
“炒茶工钱我就不收了,你们都愿意帮我家抢收,我哪好意思收呢。”林宝景也很实在。
“一码归一码。”既然做生意,知夏的原则就很明确:“我来主要是想问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把这茶炒制出来,一直堆着也不是办法。”
“我也在想,茶叶干不了就难炒,就算炒出来也不好,还是要过一遍太阳晒才行。”
这个技术难题同样难倒林宝景。
黄旦必须在阳光下进行晒青才能将茶叶中的青草气挥发掉,形成乌龙茶的特有香气。缺乏关键一环,完全没办法。
现在没空调,风扇也寥寥无几。知夏能想到的,所有除水汽的方法都行不通。
知夏愁得都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