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决了鲜蛋供应问题,如意食品厂的麻酱蛋生产销售步入了正轨,操作工三班生产,两条生产线日产麻酱蛋130斤,超过1万只麻酱蛋,产销两旺。
姬羽否定了岳母等人继续扩产的建议,目前麻酱蛋车间再没有多余的地方安置第三条生产线,如果扩产,要么将车间继续向南延伸,要么占用北面的平房。
食品厂南北两侧的土地,姬羽有更重要的用途,不打算用于生产麻酱蛋这种低附加值高密度用工的产品,通过这段时间的生产,他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生产麻酱蛋产生的大量废水很难处理,为了处理产生的废水,姬羽将北侧曾经淹死过小孩的大水洼,修成了四个串联沉降池,经过沉淀过滤后的废水可以重复利用,目前的产量,沉降池已经达到最大容量,如果再扩产,处理不掉的废水,就只能排入公路边的雨水排水沟,进入夏季,含有大量油渣成分的废水就会发酵发臭,环保局早晚会找到源头,这个险他不能冒。
因为废水的问题,姬羽甚至打算,等华龙和燕州的食品厂步入正轨后,逐步扩产,向京城如意厂供货,如意厂停止麻酱蛋的生产,只做麻酱蛋的最后包装工序。因为燕州和华龙的食品厂都不存在污水排放问题,不是这两个厂不产生污水,而是两个食品厂都在农村,食品厂的污水里有大量活性有机质,能够很好的改善土质,增加肥力,不论是灌溉庄稼、蔬菜还是果园都是上好水源。
既然麻酱蛋产销稳定,姬羽就让杨紫贤夫妇,全力将驴打滚和油茶两个产品做成规模,车间就用食品厂北侧的平房,总体面积不太够,姬羽决定将北侧平房原地加高,改成两层楼车间,一层基础和墙体不做任何改变。
因为姬羽在南侧平房改造时,发现苏联人的房屋设计非常保守,基础做的保险系数即使盖三层楼都绰绰有余,再起一层没有负荷的房屋绝无问题。当然,这要是在15年后,肯定是不允许的,属于违法建筑,不但要强行拆除,还会予以重罚,80年代,只要没人告状,在自己的宅院里,几乎可以随意改造。
驴打滚的配方做法,姬羽拿不出太多自己的意见,只是让沈劲松在选择安装设备时尽可能多的使用现代化设备,尽可能减少劳动力,尽可能减轻工人劳动强度,能用机器操作,那就不用人。
而油茶的制作工艺,姬羽决定用前嫂子孙秀英的制作工艺和配方,开始沈劲松还有些不以为然,但姬羽用手工做了五斤孙氏油茶,让大家品尝后,杨紫贤、沈劲松和左玉洁都立刻同意姬羽的工艺配方了。
姬羽也没有照搬孙秀英的操作工艺,家里做个三五斤油茶,一口锅一把铲子翻炒两三个小时,还能行,可工厂生产,一天生产上千斤油茶,得多少大锅,多少人拿个大铁锹挥汗如雨的在锅灶前翻炒,那个景象让姬羽想想都心悸,姬羽根据爆包米花的转炉原理,设计了一个用电加热的旋转式不锈钢炒锅,当然不是全封闭的高压锅,那玩意儿实在太危险,而是常压炒锅,有小型电机带动炒锅旋转,有温度传感器对设置温度进行自动加热和断电,一个人就能控制五六个旋转炒锅,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避免了因为翻炒不匀造成炒料有的不熟有的黑煳现象。
磨粉设备,姬羽听从了沈劲松的建议,还是用石磨磨粉,但变驴拉磨为电机拉磨,加装自动喂料料斗,效率高、成本低而且卫生。
姬羽将图纸绘出后,交给了生产麻酱蛋设备的那家工厂,厂家答应半个月交货,姬羽交了预付款,又了却了一桩大事。
给燕州和华龙食品厂制作的麻酱蛋生产设备已经加工完成,秋生表哥带着三个工人在如意食品厂考察学习了两天,找货车将燕州的设备拉走了。
华龙的设备只有姬羽亲自出马,他让设备加工厂找了三台平板大货车,亲自押车,跑了一整天,把华龙的设备拉到了陆源的新家院子,带领新招聘的工人,卸下设备,用了一周时间,在简易厂房里,把生产线安装完毕,他对新工人做了培训,然后单机试运行,让操作工人不但能自主操作机器设备,还能排除普通故障,当每个工人都熟悉了要掌握的设备后,姬羽开始生产线联动,又辅导了一周,生产线开始正常运行。
因为鲜蛋供应限制,姬羽只安装了一条生产线,一天工作8小时,能加工400斤麻酱蛋,当然这只是产能。
实际上陆源他们安排了10个人到附近乡村收鸡蛋,最多一天也只能收300多斤,见姬羽带来的设备只用12个人,一天就能轻松生产300斤麻酱蛋,陆源、许琳和一众亲戚都非常高兴。
他们从乡民那里收购的鸡蛋比较便宜,一只鸡蛋合5分钱,每个工人一个月只开15块钱的工资,按每只鸡蛋1毛7分钱的售价,一个月扣去所有的成本,能有7000元的纯利润。
这还是仅仅一条生产线在鲜蛋不足的情况,按姬羽的设想,等蛋鸡场开始大规模产蛋,食品厂至少要上四条生产线,三班满负荷生产,每天产3千斤麻酱蛋,一个月就能有7万元纯利,一年纯利过80万元,想想就让人血脉喷张。
这还不算完,他们还有蛋鸡养殖场,如果要满足一天3千斤鲜蛋的产量,他们就要饲养至少4万只蛋鸡,一只蛋鸡从鸡苗养到两年淘汰,平均能下蛋400只左右,产生的利润扣去鸡苗、饲料、防疫、治病、人工成本和损耗,一只鸡平均一年产蛋纯利在10块钱左右,一只母鸡宰杀后还能卖两块钱,蛋鸡场一年的利润能有25万元,这还不算鸡粪的收入,菜农和养鱼场给鸡粪的价格也相当不错,陆源和他兄弟、妹妹三家,即便是分五成利润给姬羽,平均一家一年的收入也超过10万元,这还不含他们每月的工资。
10万元啊,陆源在战场丢了一条胳膊,补助金也不过几千元,县委书记,一年工资也才1000元,2000元盖一栋足五间红砖青瓦大房院,一年10万元,是他们做梦也不敢想的事。
也有灵透的村民撇嘴,四万只产蛋鸡,可不是上嘴唇下嘴唇一碰就能养出来的,那得是白花花金灿灿的玉米喂出来的,一只下蛋的母鸡一天哪怕只吃3两玉米,四万只蛋鸡一天就要消耗6吨玉米,一年就是两千吨玉米,整个村的土地都种玉米也不够鸡吃的,粮食可是统购统销物资,从黑市倒卖,就等着吃牢饭吧。
陆源、许琳听了这些风凉话,可半点也没气馁,士气绝对爆满,姬羽给他们运来的满满一火车皮玉米、一火车皮麦麸和豆粕,已经把新房装满,即便没那么多粮食,养不了那么多蛋鸡,就是缩减10倍,一年一家收入1万块钱,也比以前好到天上,这蛋鸡场、这食品厂干定了!
许琳姐妹三个,在京城参加完姬羽的婚礼后,就从家禽研究所的鸡苗培育基地,接了3千只鸡苗回到家练手,三姐妹通过理论学习和到鸡场实习观摩,对饲养蛋鸡已经有了一定把握,还是不敢把步子迈的太大,一家先养1千只鸡苗,半年后只要鸡苗存活率超过8成,产蛋率超过9成,她们就有信心明年接一万只鸡苗,三年内蛋鸡养殖过5万。
姬羽原本就是想给许琳表姐找个来活钱的营生,让表姐一家的日子宽裕些,现在见表姐、表姐夫心气高涨,也非常开心,到三家鸡棚看了看,觉得陆小溪和石英两家的鸡棚不错,是在坡里各自的自留地里盖得,离村庄公路都比较远,许琳家的鸡棚在自家新房院里,就不太妥当。
家禽研究所陈主任曾经送给他两本有关家禽养殖方面的书籍,里面重点提过家禽应激方面的事项,指出安静稳定的环境对家禽的安全健康非常重要,突然的剧烈声响、陌生动物的袭扰,都会致使家禽惊慌失措甚至炸窝,造成家禽患病、产蛋下降甚至大批死亡。
将鸡棚盖在村子里,夜里突然狗吠,尤其是春节或村里有喜事燃放鞭炮,对蛋鸡的危害会非常大。再有,大规模养鸡,天气暖和后,院子里的强烈气味会造成附近邻居的厌恶感,影响邻里的关系。
姬羽建议,将表姐家的两个新房院全部改成麻酱蛋加工作坊,至于院子里的鸡棚也不用拆,当腌制水缸的大库房就挺好,等以后挣钱了,再考虑在村外靠公路附近申请地皮,建独立食品厂。表姐家就不养鸡了,专门做麻酱蛋生产销售,养鸡场交给陆小溪和石英两家,让她们扩大鸡棚,做蛋鸡养殖专业户。
姬羽的建议,三位女士非常赞同,因为培训老师也说过蛋鸡怕惊扰的事情,三位女士的丈夫没什么发言权,事情就这样决定了。
华龙的事情基本落实,姬羽就准备返京,临走时,仍然以出厂价带走了30斤麻酱蛋,许琳骑三轮车将姬羽送到县火车站。
姬羽待要去售票处买票,只见一辆吉普车开到近前,他忙把三轮车挪到一边,吉普车司机先下了车,跑步绕到副驾驶开车门,并伸出手当着门框上方,防止下车的人碰头,司机弯腰谦卑的笑着提醒:“首长,小心!”
副驾驶下来的是一个身穿黑色皮夹克的国字脸中年男子,司机忙又打开后车门,同样伸手挡在门框上方,同样微笑喊首长,下来的是一身高级服饰的女子,气质优雅端庄,一眼很难判断对方的岁数,随后,从车上下来的是两个孩子,大点儿的是个男孩儿五六岁的样子,另一个是个小女孩,活泼可爱。这显然是一家人,可以判断出女士的年龄应该在30岁左右,但看相貌不超过25岁。
司机帮着把车上的几件行李拿下来,送这一家人去了候车室。
许琳跟姬羽轻声嘀咕:“用不到10年,你也会有小汽车和司机。”
姬羽飒然一笑:“人家可是大首长,生意人甭管多有钱,也装不来那种气势。姐,你在这里看着东西,我去买票。”
等他买票回来,那辆吉普车已经开走了,见火车还得半个多小时到,两人将三轮车推到车站角落,俩人依偎在一起。
“姐,我特别喜欢你身上这种香味,从小时候到现在,这种香气一直没变过,应该不是雪花膏的味道,你是不是洗头洗澡用泡花的水了。”
“乡下姑娘哪有那么讲究,我洗头洗澡只用香皂,小时候生活难,连香皂也没有,有肥皂就不错了,我身上的香味跟出汗有关,不出汗气味不明显,出汗越多味道越大,也不知是不是一种毛病,其实,小羽,我也很喜欢你身上的汗味,闻着让人安心、舒服,陆源身上就没这种味道,他出汗是酸馊味,熏鼻子,对了,小羽,前几天我回娘家呆了两天,给他们送了二十只蛋鸡雏,想让我爸妈哥嫂在家养鸡,积累些经验以后也放大规模,让他们也有个收入来源,我去学校看秀英姐,她和县城的那个老师离婚了,秀英姐现在情况不大好,主要是家里人不理解,一些学校老师和学生家长背后议论,让她思想压力很大,人瘦了很多。我也没啥好办法,只好安慰安慰她,你要是有机会回家也去看看她吧,她跟我说了你的很多好,把你当亲弟弟了,我寻思你劝劝她兴许能管用。”
姬羽点头:“我前些日子回家结婚见过她,那时她已经打谱离婚了,早些离了也好,她那个丈夫是个妈宝,处处听他妈的,不为媳妇考虑,他妈又是个邪茬,恶得很,秀英姐离开那一家是好事,她在咱们学校当老师,熟人太多,都知道她先跟了我哥没成,这又离了婚,难免遭人议论,我临走时,给她留了点钱,让她疏通一下教育局领导关系,往县城跟前的学校挪挪,换个环境,重新生活,对她的感情创伤能有好处。”
“哦,原来你已经帮她提前做了准备,还是你细心,换个新环境确实是个好办法,这下我就放心了,小羽,你心真好。”
“心再好,也留不住表姐的人,算了,不说这些糟心的事了,姐,说起让你娘家养蛋鸡,我想起了一件事,你能不能跟你爸妈哥嫂说一下,不要饲养蛋鸡,只饲养老家的土鸡,也不要用配置的饲料喂养,建议他们包下一块山坡地,散养土鸡,因为你们用从各村收来的鸡蛋,做的麻酱蛋,比我们从蛋鸡饲养场买来的鸡蛋做的麻酱蛋,味道醇香了很多,蛋黄红出油多,以后,可以做成特制高档麻酱蛋,外面用精美包装制成华丽礼盒,京城富贵人多,生活讲排场爱面子,出手阔绰,尤其是单位走访送礼,更成风气,咱们投其所好,将麻酱蛋做成高档礼品,不但看着上档次,吃起来也比普通麻酱蛋味道好,肯定能卖大钱。”
许琳越听眼睛越亮,听完后:“吧唧!”给了表弟一个响啵:“好主意,在山坡养土鸡,不但鸡蛋营养价值高、味道好,土鸡做菜也比蛋鸡有营养好吃,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我就再回老家一趟,让我哥去办。”
姬羽道:“让大表哥放心大胆去办,下次我来,先给他五万块钱,承包山坡、买鸡雏、买饲料,需要多少钱我出,亏了算我的,赚了钱分我三分之一。”
许琳满心幸福喜悦,只能加大拥抱力度,加快打啵频率来表达。
相聚欢愉,时间就快,广播提醒旅客检票,姬羽只得拎起纸箱,跟表姐吻别。
他提着麻酱蛋纸箱上了火车,在车厢头排一个空座位上放下纸箱,把纸箱里的袋装麻酱蛋拿出十包,把挎包装满,准备沿各车厢叫卖。
自从京城、燕州、华龙三地的食品厂出产了麻酱蛋后,姬羽坐火车或去或回都会带一些麻酱蛋,沿车厢叫卖,赚个车票钱还到其次,也想对自家食品厂做个宣传,火车上的旅客山南海北来自各方,就是不买,他一路吆喝,也会给旅客的耳朵里,强行灌注京东名吃羽洁牌麻酱蛋的信息,想不听都不行。
正当他要往车厢里面走时,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在车站外从吉普车上下来的那一家人,他们已经在座位上坐好,那个皮夹克中年从腰间解下一个皮包,姬羽不由眼睛一下睁大:那个皮包,竟然是一把枪!
而更让他惊诧的是,中年人的对面,他的妻子,也递给丈夫一个皮包,那也是一把枪!中年人将两支手枪用两张报纸裹了裹,放在了靠窗座位里面的大腿边,他们的一双儿女在一旁,跟母亲有说有笑,很是活泼。
姬羽心里了然,这对中年夫妇估计不是军中首长,就是公检法干部,能穿便衣持枪估计多半是后者,大概是他们的配枪戴在腰带上坐火车硌得慌,就解下来由丈夫保管放在里面,避免丢失或孩子们触摸。
来到这一家近前,姬羽和蔼低声问:“请问需要麻酱蛋吗?京东名吃羽洁牌五香麻酱蛋,绝对是地方特产,物美价廉,吃了还想吃。”
小姑娘拽着爸爸的胳膊袖子:“爸爸,我要吃五香麻酱蛋。”
男孩靠在妈妈大腿边也说:“妈,我也要吃麻酱蛋。”
中年干部待要问价拿钱,女干部温声阻止:“霜儿、冬冬,不可以,妈妈不是跟你和哥哥说过,外面小贩卖的东西不卫生,吃了会肚子疼。”
姬羽很是尴尬,有心跟人家解释几句,又觉着没所谓,也就点了点头走了过去,他卖茶叶蛋卖了近四个月,还从没人吃他的茶叶蛋闹过肚子呢,一来是所有的麻酱蛋不但洗净腌制,食盐白酒原本就是很好的杀菌剂,鸡蛋腌制后还经过高温煮熟,即使处暑夏日,放个三五天也不会变质,更何况他卖的麻酱蛋出锅还不到24小时,还用塑料膜进行了真空包装,常温下一个月味道不变,三个月不会霉变,京城如意厂的麻酱蛋是经过市卫生防疫站抽检合格的,三地的食品厂都有严格的卫生管理制度,即便是华龙食品厂也把麻酱蛋的质量和卫生当第一要务来抓,家里做的饭都没茶叶蛋更安全更卫生,这城里的达官贵人硬是用有色眼镜看民间事务,那也没办法,活该他们没那个口福。
现在的麻酱蛋,经过塑膜真空包装,干净卫生,很容易携带,一个包装袋10只麻酱蛋,每只麻酱蛋都用塑膜粘合在一起,之间都有间隔,有针孔线分离,可以撕下来单个卖,很是方便。
跟以往在火车上贩卖一样,仍旧是第一个来回,卖出去的不多,第二个来回、第三个来回,顾客逐渐增加,或许是这次乘坐的是直快列车的缘故,临近终点站,纸箱里的麻酱蛋已经没了,挎包里的麻酱蛋还没卖完,旅客已经在收拾行李,没人顾得上他的麻酱蛋,眼见火车已经减速进站,姬羽便向放纸箱的车厢走去,装麻酱蛋的纸箱得带走,以后还能用,不过已经有不少旅客已经从座位站起,或是收拾行李,或是拎着行李往车门方向移动,过道已经比较难走。
反正是终点站,姬羽不着急,跟着旅客往前移动,火车停稳,旅客开始下车,过道渐渐空旷,姬羽过了两个车厢来到了放麻酱蛋纸箱的车厢。
当路过嫌他麻酱蛋不卫生的那对夫妇座位时,姬羽看到了座位上的报纸包,心中猛然一突,上前一步拿起沉甸甸的报纸包,打开一看,目瞪口呆——,两个牛皮枪袋露着两个乌黑的手枪把,
姬羽急忙将两支手枪塞进自己的挎包,纸箱也顾不上拿了,三步并作两步冲下车门,这时大部分旅客都已经检票出了站,姬羽跑到检票处,没有减速,单手按着不锈钢栅栏,飞身越过,冲过出站口,向广场四下遥望。
看到了,姬羽看到广场东面路边,那对中年夫妇带着两个小孩站在行李边,应该是在等车,他立刻向他们飞跑而去。
果然,在姬羽离他们还有接近50多米的距离时,一辆乌黑油亮的高级红旗轿车徐徐停靠在他们身边,车上下来一个司机,跟中年男握了下手,就帮着往轿车后备箱里放行李,少妇拉开车门让两个孩子进了后座。
当姬羽堪堪跑到轿车近前,轿车已经启动了,他紧跑几步,伸手拍了汽车后门几下,轿车停了,司机降下车门玻璃,伸出头问:“怎么回事?”
姬羽经过近千米的狂跑,现在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哪里还说得出一句囫囵话,一手扶着轿车后备箱大口喘气,一手摆动:“有——有事,下——下来——。”那意思就是让车里人下来说话。
坐在主驾驶后面的女干部先下了车,姬羽就在司机这面,女干部一下车就跟他打了一个照面,警惕中有些生气:“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不买你的茶叶蛋,你怎么还追过来了?快走开,否则,我就要报警了。”
男干部这时从副驾驶那边转了过来,司机也熄火拔了钥匙下了车,男干部看到姬羽累得这个熊样,觉得问题不简单,就问:“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别急,歇口气,慢慢说。”
姬羽总算缓过气来,能连续说话了:“大哥,大姐,你—你们—掉东西了吧?”
“掉东西?”男干部一愣,诧异不到两秒,脸色大变:“啊呀!枪!刘颖,我们的枪忘火车上了。”说罢就往车站跑。
叫刘颖的女干部两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枪,妈呀,枪怎么会忘了?”
姬羽眼疾手快,一下拉住中年男:“大哥,别,别去了,东西,在我这儿呢。”说罢从挎包里拿出两支带套的手枪,递给中年男:“给你,幸好我跑的够快,否则还真不知道到哪儿找你们呢。”
男干部两手紧紧捧着手枪,激动的语无伦次:“枪,是我们的枪,老天有眼,谢谢老天,嗨!不是,谢谢你,兄弟,你,你是怎么知道这枪是我们的?”
刘颖看到失而复得的手枪,失去的力气不知怎的又回到了身上,用手撑地站了起来,抢过自己的配枪,打开皮扣抽出手枪,仔细看了,配枪完好无损,一粒子弹不少,这才完全放心,不好意思的对麻酱蛋小贩表示歉意:“大兄弟,非常感谢,非常非常感谢,刚才在车上,我,我说错话了,请你原谅。”
说罢从手提袋里拿出钱包,看看里面有两张大团结和几块钱零票,一股脑都拿了出来递给对方:“大兄弟,也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我身上一共只有这么点儿钱了,真是不好意思,你先拿着,你家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明天我回家再给你拿几百块钱,表达我们的谢意。”
姬羽连忙推辞:“不!不!大姐这可不行,我给你们送枪就是图个心安,可不是为了钱,既然物归原主,完好无损,我也放心了,您的钱我绝对不能收,你们快上车走吧,再见。”
姬羽转身要走,却被中年男堵住去路,这两口子一个拦一个拽,大有你不收钱我就不放人的架势,双拳不敌四手,终于还是让这两口子将二十几块钱塞进了他的衣兜里,见他不再往外拿,两口子这才匆匆上了红旗轿车。
姬羽见他们心意难却就不再推辞,一想挎包里还有几袋麻酱蛋没卖完,忙拿出来塞到要关车门的少妇手中:“大姐,我们厂生产的麻酱蛋绝对卫生,保证吃了不会生病,你们尝尝,觉着好吃,以后就多买些,全当对我的感谢了。”说完转身向西快速跑了,很怕他们追来退回麻酱蛋一般。
姬羽回到家就把这事丢到了脑后,开始忙碌驴打滚和油茶车间改造的事情。没成想两天后,姬羽正在办公室写资料,岳母领着两名警察进来了:“小羽,这两位警察同志,说是要找你。”
姬羽抬头一看,乐了,其中一位认识,是前些天在火车上落下枪的那位中年,忙起身上前握手:“您好,那天我第一眼就觉着您是个警察,看来我猜得没错,请坐,请沙发上坐,妈,麻烦你叫程好过来给警察同志倒茶。”
丢枪警察两眼放光,眼前正是他要找的人,两只大手紧握对方伸过来的手一阵剧烈摇晃:“哎呀!就是你,真的是你,你叫姬羽?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哈哈哈,这可是太好了,你是不知道,为了找到你,我特地打电话让华龙县公安局局长,按着麻酱蛋包装的地址找到了生产厂的厂长,这才知道你就在京城,在如意食品厂当领导,黄天不负我,总算让我把你找到了。”
韩大妈好奇心重,没去找程好,而是亲自提水泡茶,听警察三番两次找自家女婿,心里就有些紧张,难道是姬羽做了什么不法的事,看这架势又不像,哪有警察对犯人这么亲热握手的,笑道:“警察同志,请坐下喝水,这是我闺女女婿,叫姬羽,是这个食品厂的老板,你们找他有什么事吗?”
丢枪警察立刻又握住大妈的手摇:“啊?原来是阿姨,姬羽是您家姑爷啊,您老有福,您闺女有眼光,您家姑爷前几天帮了我大忙,小伙子做好事不留名,我为了找到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总算找到他了,没想到他还是咱们厂的大领导,年纪轻轻就是一厂之长了,可真有出息。”
韩大妈就显摆:“我闺女女婿不是厂长,是老板,厂子是他的,我闺女才是厂长,还没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哦,那您闺女也很了不起,不但年轻有为,找对象的眼光也是杠杠的,我姓华,叫华云启,在市公安局工作。”
一旁年轻些的警察道:“他是我们市局监察一处处长,我叫明飞,在办公室工作,华处长是我的领导。”
姬羽忙道:“华处长、明主任,快请坐,妈,您也坐下喝茶吧。”
韩大妈忙说:“我楼下还一堆事儿,就不打扰你们说话了,你们聊,你们聊。”边说边走出办公室,出去后没忘了把门关上。
姬羽将两位客人请到沙发坐下,从写字台抽屉里拿出一包过滤嘴大前门,敬了客人,用打火机给两人点着烟笑道:“华处长,您可是日理万机的大领导,没必要花这么大功夫找我,您和您爱人当时都感谢了,还硬给了我那么多钱,都赶上平常人一个月的工资了,想起来我都觉着受之有愧。”
“姬老板,捡到东西归还原主,对你来说很可能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儿,对我和我爱人来说,可就是天大的恩,你是不知道,你走后,我们两口子后怕成了什么样子,万幸两支枪是你捡到了,我们的枪失而复得不到10分钟,这是多么幸运的事,我是警察,太知道火车上的人有多复杂,小偷、罪犯、反社会分子、敌特,天知道两支枪被这些人拿走,对社会对国家会造成多大危害,这里可是首都,天子脚下,中央首长、各部政要、国外使节随处可见,万一出事,就是滔天大祸,即使两把枪没被坏人捡去,哪怕是落到不知轻重的群众手里,玩枪走火伤及性命,也够我们两口子坐牢的,这个大恩,岂能是区区20块钱能报答的?等我们清醒过来想找你要联系方式,你却跑没影了,回到家,我那老父亲把我好一顿熊,下死命令限期要我找到你,好在你给了我们几袋五香麻酱蛋,包装袋上有麻酱蛋的生产厂家—华龙县陆家庄,我跟华龙县公安局局长是朋友,当晚给他打电话委托他去那家食品厂找人,问了那个食品厂的领导,说有可能是你姬羽,厂领导告诉了你工作的地址,今天我有些空闲时间,就跟明主任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找到你了,说明我的运气还不错。呵呵呵!”
姬羽由衷佩服感慨:“没想到华处长做事还这么执着,为了找我这个小人物,费了这么多精力,实在让我感动,前天我在华龙火车站见到华处长一家人进站,你一家去华龙是探亲还是去游玩?”
“我老家是华龙围场镇的,我们前天是利用周日回了趟老家。”
姬羽惊喜道:“哎呀,那我和您还真是老乡呢,我家是青山镇,两个镇搭界相邻,打小就听说围场镇华山堡华榕团长拉队伍打鬼子威震燕北的英雄故事,那个华团长莫不是首长家的长辈?”
“那咱们真是妥妥的老乡,你说的华榕团长正是家父,37年家父在燕州师范读书,卢沟桥事变,燕州师范南迁,家父回到围场老家变卖家产拉队伍,成立燕北抗日独立团,开辟燕北抗日根据地,一直坚持到鬼子投降,我就是听了父亲的事迹参军的!”华处长语气里充满了敬仰和自豪。
“哎呀!那可太巧了,万没想到我竟然有幸认识华团长的后人,不瞒您说,我爷爷当年还给华团长的队伍送过军粮传递情报呢,爷爷一说起这个就自豪的不行,他说华团长那就是当年赵子龙再世,连小鬼子都敬畏,首长,您父亲现今身体还健壮不?已经离休了吧?”
“嗯,父亲身体虽然远不如从前,但总的情况还好,每天清晨还能打两套伏虎拳,虽然还没离休,但也退居二线了,当个顾问,上次不是送给我几袋麻酱蛋蛋吗?我父亲吃了后欢喜得像个孩子,说那麻酱蛋跟我奶奶做的完全是一个味,为这个,父亲命令我必须找到你,问问这麻酱蛋制作方子的出处,说不定是华家的近亲呢。”
“哦,这麻酱蛋的制作方法,是我表姐许琳跟她母亲也就是我表姑学的,我表姐又教给了我,下次我回去问我表姐,表姑是不是姓华,问清楚我告诉首长。”
“姬老板,咱们是老乡,你爷爷跟我父亲算是战友,你表姑可能还是华家的姑娘,咱们这关系越说越近,你再这么首长首长的叫我,是不是太生分了,你今年有二十四五了吧?我三十五,咱们兄弟相称中不?”
“那我可就高攀了,华大哥!”
“哎!姬老弟,这么称呼多亲近,咱们兄弟分什么高低贵贱?再说你干的也不差呀,二十出头就成就了一番事业,不但在京城开了这么一家食品厂,我看食品袋说明,华龙和燕州两家厂也是你的吧?事儿整的不小啊,三个食品厂几百号员工,还娶了京城的姑娘成了家,我当年25岁的时候才是部队的小排长,光棍一根,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现在当上这个处长,还是沾了家里老爷子的光,两下一比,你可比我有能耐。”
三人说着话,程好进来添茶水,明飞忙起身说他来,程好猝不及防,两人的头撞到了一起,差点儿就来个屁股蹲,明飞应该是练过功夫,一个滑步用手一抄,就把程好扶了起来。
姬羽赞和一声:“好快的身法!”不禁鼓掌。
程好满脸红霞,娃娃脸更增添三分喜色,对明飞低声道谢,又问姬羽是不是给客人准备午餐。
“这是必然,今天我能结识两位哥哥,这是大喜事,让廖师傅准备几道拿手的淮扬菜,让玉洁和杨厂长两口子一起,你也参加。”
姬羽对华、明二人介绍:“华哥、明哥,这是我们厂办公室主任程好。”
又对程好介绍:“这是华大哥,市公安局的处长,这是明哥,市公安局办公室主任,你们俩是同行,你可得跟明哥好好学习。刚才不错,一见面就撞出了火花,估计眼睛有星星了。呵呵呵!”
华云启起身跟程好握手:“程主任好,我是华云启,你们姬老板的大哥,握了手,咱们就算认识了,以后你就随你老板叫我大哥好了,我也不叫你主任了,叫程妹妹呢还是好妹妹?还是叫程妹妹吧,叫好妹妹我怕媳妇误会,明飞可以叫好妹妹,他是光棍汉,无后顾之忧。”
明飞打蛇随棍上,握着程好的手说:“那我就听领导的,好妹妹,刚才撞得那下没事吧,怪我,毛手毛脚的,对不起啊。”
程好脸更红了,羞涩得小声说:“没事儿的,不用说对不起。”
姬羽听出了华大哥的画外音,也凑趣道:“这就是个缘分,两位主任一见面就撞出了火花,估计程好看她明哥满眼都是小星星了,明哥放心叫好妹妹没问题,我家程好目前还是待字闺中,名花无主,也不怕有人吃醋。”
华云启大喜:“既然如此,明飞,你跟你的好妹妹去厨房,看看有什么我喜欢吃的菜,点两个,今儿个中午咱就不走了。”
姬羽举双手同意:“就这么着了,程好,你跟明哥去厨房选菜品,完事儿陪他看看咱们厂五香麻酱蛋的生产线,让他给我们留下宝贵意见,我跟华大哥在这里在聊聊老辈人在燕北的英雄事迹,饭得了再通知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