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吴燎跟吴永昶的关系并不好。
宋无溪一次路过杂货间,瞧见银婆婆站在门口,似乎在把风一样。他本想接着忙活自己的事,但是他听见房间里面传来粗暴的打骂声。
一会后,房间内的打骂声消停了,吴永昶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他生气的模样是宋无溪从未见过的狰狞。
吴永昶临走前叮嘱银婆婆把门锁个几日,给吴燎那小子饿个几天,待他老实点再把他放出来。
不过,宋无溪趁银婆婆不注意,偷偷的用钥匙把房间打开了。
阴冷和黑暗交织在一起,让宋无溪不禁打了个寒颤。即使闭上眼睛,黑暗仍然如影随形,似乎要将人的理智和勇气完全吞噬。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勉强投下斑驳的光影。
令人心生恐黑暗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寂静中回荡。
宋无溪看见倒在角落里奄奄一息的吴燎。
脸色苍白的吴燎汗水淋漓,他的身体因重伤而痛苦地扭曲,嘴角、鼻子都不断的往外头流着血,额头上有个不深不浅的血窟窿。他的膝盖也受伤了,一瘸一拐地爬行着,眼中的倔强却掩盖不了那难以忍受的痛苦。
吴燎头部的伤惨不忍睹,头昏眼花的他半个身子使不上力,他只看见漆黑一片中出现了一道光还有一道朦胧的身影。
吴燎在那房间躺了几日,稍微好了一点后就被放出来了,不过他对于期间的宋无溪对他的照料闭口不谈。在一段时间后又突然跟宋无溪道谢。
宋无溪发现吴燎性情古怪,有小偷小摸的癖好,明明醉梦楼是他家的,但是他拿桌上的糕点塞进兜里前总要四处张望,生怕别人瞧见似的。
三小孩的的卧室明明很宽敞,吴燎硬是要靠在角落睡觉,睡觉还要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水泄不通。一到半夜三更,他就背着个大麻袋,像个人贩子一样蹑手蹑脚的出门,直到天蒙蒙亮时才回来。
春转夏下起雨,大地被雨水浸湿,泥泞不堪。阴冷、潮湿、燥热、沉闷......
下雨的夜晚,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而迷离。雨水轻轻拍打着窗户,发出轻柔的嘀嗒声。时而,轰鸣的雷划破黑暗,将夜空点亮,映照出大地的苍白。
三小孩在房间,王丁当怕打雷,他瑟缩在宋无溪身旁,用宋无溪的身影遮挡窗外视线。
王丁当的害怕很单纯,就像小孩子听了爱吓唬孩子的大人讲的鬼故事,会害怕床底下有人而不敢独自睡觉一样。
宋无溪用被子与枕头搭了一个温馨的小窝,自己跟王丁当躲在里面聊天。如避风港般的小窝很有安全,用被子搭的很柔软,小窝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香与暖烘烘太阳的味道。
吴燎兴味索然侧躺在一旁看着在小窝里叽里呱啦聊天的宋无溪与王丁当,他慵懒的翻了身子,给自己盖好被子,吐槽道:“你俩喜欢闻晒过的被子上的那股阳光的味道,殊不知那是螨虫尸体的味道。还有,你俩真是幼稚小鬼。”
王丁当从里头探出头来:“吴......吴燎哥,泥一个任小,小心别被鬼抓奏.....鬼会抓挠脚底板痒痒......”
黑暗中,房间里的家具和摆设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变成了一个个鬼影般的存在,越看越像鬼,让孩子们吓坏了。
吴燎表面上不以为然,但是经这么一说,他顿感脚趾发凉,背后冒起冷汗,他下意识的把露在被子外的脚缩进被子里。
王丁当想跟吴燎玩,但是吴燎不理他,依旧我行我素。宋无溪想跟吴燎玩,吴燎总是说一大堆打击人的话,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有被害妄想般垮起个批脸。
宋无溪便牵着王丁当光着脚丫,披着被子去找母亲。他与王丁当的身影消失在两声“吱呀”后。
木门一开一关,走廊的烛光照进空空荡荡的卧室内,拉长、变宽、变纤细。
吴燎一只手臂屈着枕头,头微微偏向一边,他望着门的缝隙,不屑的轻哼一声:“啧,都多大了,还跟妈妈一块睡觉。”
宋无溪与王丁当已经走远了,回应吴燎的只有满室的寂静。黑漆漆的房间里,只有门口的一丝微弱的光照射进来,让他感觉到莫名的疏离感。
窗外雷雨交加,王丁当裹着被子,母亲哼着歌谣踩着缝纫机,绣着补着一箩筐的破衣服,宋无溪安静的趴在旁边画画。
宋无溪不会画画,但是他喜欢画画,一般都是拿画笔涂涂抹抹,画出歪歪扭扭的线,或者是写上字,然后给字的缝隙涂抹上颜色。
宋无溪不断地修改着,每当一个细节不如意,他就会皱起眉头,瞪大眼睛仔细地审视,然后轻轻地用擦去,重新绘制。
一蹦一跳的宋无溪兴高采烈的把画拿给母亲看:“嘿嘿,娘,你看我画的!”
母亲把头凑来,但是低垂的眼眸依旧盯着运作不止的缝纫机,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歇,她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称赞道:“好好好,溪子画的好看。溪子乖,先跟王丁当玩好不好?”
宋无溪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扭捏起来,他自顾自欣赏几下后把画拿给王丁当看。
王丁当眨巴眨巴眼,他不懂宋无溪画的是什么,但是看着眼花缭乱,有股文盲读书晦涩难懂的感觉,画里没有任何的直线,一切都是紧凑的,密不可分的。
王丁当又看向对自己一脸期待宋无溪,他呆滞一瞬后笑着鼓起掌来:“好......好堪......”
母亲将绣好的衣服放进箩筐里,并不是因为她绣完了,而是因为再不睡觉,天就亮了。她招呼俩孩子上床,念起睡前故事。
母亲注意门口抱着枕头、像个幽灵一样偷瞄的吴燎,她善解人意的邀请吴燎进来。
“孩子,外头凉,进来歇息吧。”
吴燎低下头,双手紧紧握住,涨红了脸。他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想找个借口忽悠过去,说自己是恰好路过?眼中闪烁的不安和羞涩泄露了情绪,那是歉意,还是羡慕。
熟悉之后,吴燎还是个挺讲义气的朋友,有他在,那些野孩子不敢欺负宋无溪与王丁当。
不过,怪异的是,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
只要是宋无溪一个人,无论是在何处、在做何事,他都感到身后有一股寒意袭来,仿佛有人正在暗中监视他。忐忑不安萦绕在他的心头,他每次都会加快了脚步,但双腿却像被灌了铅一样沉重。
宋无溪觉得是自己多疑了。直到一日,银婆婆唤他去打扫神龛的房间。他晓得银婆婆的狠辣,不敢不从。
宋无溪刚进入房间,银婆婆就从外头把门给锁上了,他瞅见角落里坐着一脸阴沉的吴永昶时,不由自主的后退几步。
“吴老板,我不知道您在敬香,抱歉,打扰了,我、我这就出去。”
宋无溪转身去拧门把手,但是他怎么也拧不动。
吴永昶的表情阴沉得如同被风吹过的乌云,让宋无溪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不安,他从后面搂住宋无溪的腰。
“溪子,你这几天怎么避着我?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咱俩是朋友。你不会绝情到这种地步吧?我知道,你最见不得别人难过了!”
宋无溪推不开吴永昶摸自己腰的手,他被吴永昶从后面抵得趴在门上。吴永昶的手越摸越里,在摸到宋无溪比较ming感的位置时,宋无溪吓得一激灵。
“老板......唔,您能不能放开我......我、我得走了。”
吴永昶也不掩饰了,他拽着宋无溪的胳膊,把他颠簸几下后摔在地上,开始粗暴的扯起宋无溪的衣服,亲起宋无溪的脸颊。
“溪子,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那摔在地上的痛感似乎要把宋无溪的五脏六腑从嘴里洒出来了。
宋无溪有些晕头转向,他被这迅猛的wen弄得难以呼吸,每当他张嘴想要喘口气吃时,吴永昶就会以wen给他堵上,他将脑袋扭来扭去,吴永昶就捏住他的脸颊,逼迫他束手就擒。
宋无溪惊恐的捂住的衣口,一个劲的踢腿,不断的往角落里缩。他刚想喊人却被神色癫狂的吴永昶掐住脖子。
“戚无溪!哈哈哈!我都是为了你啊!我可以让你在醉梦楼衣食无忧一辈子......你最近跟吴燎那小兔崽子走得挺近的哈。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你也不想让吴燎跟你娘出事吧?”
涨红了脸的宋无溪被掐的说话艰难,他只能委屈的流着泪顺从吴永昶。他也不想这样,但是他与吴永昶力量悬殊,自然无能为力。
“先生......对,对不起......”
吴永昶呆滞一瞬,但是并未善罢甘休。
宋无溪感觉好痛,那种Sis裂般的疼火辣辣的刺痛着他身心,浑身颤抖不止的他尽量让自己哭的小声一点。他用脸颊往气喘吁吁的吴永昶身上蹭了蹭,希望吴永昶轻点x侵自己,也希望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屈辱的事情。
一切都开始变得糟糕了......
宋无溪在吴永昶完事走后,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地板上躺了很久,他虚脱了一个度,身边与身下都很脏。
宋无溪望着天花板,一瞬间想了很多,又一瞬间,想的事物烟消云散,只有那股味无孔不入。他脖子上全是深深浅浅的Ya印与ho斑,让他浑身上下酥酥麻麻的。
眼泪如断线无声地滑落。
宋无溪疲惫的翻了身子蜷缩在神龛前。他的双手掩面,手指夹着眼角,力度轻得如同对待最易碎的瓷器。他的肩膀抽搐着,仿佛在尽力压抑着痛苦,但悲伤如同一匹无法控制的野马,冲破了他的防线。
之后的日子倍受煎熬,吴永昶每隔几天就会来找宋无溪。他信守承诺的没让宋无溪干脏活儿累活了,还会在私底下给宋无溪很多钱。
宋无溪觉得自己如一坛发酵发臭的肉泥,臭味吸引来吸附在他身上肮脏的苍蝇。比起人,他只是一块会生长的肉。
宋无溪用绷带遮住脖子上的heng迹,眼眸中少了往日的神采,他懒得打理散乱的头发,经常一个人垂头丧气的望着池水沟子里流淌的水发呆。经常夜不能寐,眼角也挂起浅浅的黑眼圈。
母亲问宋无溪怎么了,他就说是跟别人打架了。王丁当与吴燎来找宋无溪玩。
宋无溪推脱下来,他用被子裹紧自己窝在床上不出去,问就说是自己病了。
母亲察觉到宋无溪的异样,她发现宋无溪每隔段时间就会消失一会儿,她问吴燎,吴燎说没见着宋无溪。她偷偷跟着宋无溪,却发现自己辛辛苦苦想送出妓院的儿子竟然在跟妓院老板行房事。
在宋无溪印象里,母亲是坚强的。
那一次是母亲第一次落下眼泪。失控的母亲被赶来的银婆婆与言长寿拉住了,锁进了房间。
这事儿闹得挺大的,醉梦楼的姨姨们都知道了宋无溪与吴永昶的事,无奈吴永昶是老板,她们也不敢在明面上嚼舌根。吴燎知道后整日似因为愧疚整日躲着宋无溪。
吴永昶见吴燎想逃避,每日不见踪影,也懒得管他。
母亲被关在房间里,每天都在挠门,哭嚎着哀求吴永昶把她的心肝宋无溪还给她。
吴永昶不让宋无溪见母亲,并让银婆婆管着宋无溪。
思想陈旧、老一辈的银婆婆每日都给宋无溪洗脑:吴永昶专一,宋无溪不领情,真是好心喂了白眼狼。
卖身契在吴永昶的手上,没人管得了母亲的死活。宋无溪只能通过讨好吴永昶,盼他待母亲好一点。
宋无溪的精神变得恍惚起来。如果天下雨,他会买鱼豆腐去池水沟里放生,一来二去,有一个爱放生鱼豆腐的疯妓在本地流传开来。
幻觉也接踵而至。天不是天,云是被揉进血肉里止血的棉花,是杂乱、交织不清的棉絮,是轻飘飘的晃影,日月点缀其上的眼珠。地不是地,龟裂的地脉是分崩离析的血管,连绵不绝的皮肤。人不是人,是魑魅魍魉,是寄生虫......
宋无溪在醉梦楼被迫跟吴永昶暧昧,还会被嚼舌根的银婆婆指指点点。在外头要他被那群野孩子殴打谩骂,还会被街坊四邻议论纷纷,谣言化为无形的箭矢。
宋无溪用吴永昶给他的钱买了小刀与纸,他厌恶吴永昶舔过的地方,真想用刀挖掉。
宋无溪用自己的血写了首诗,字迹断断续续。
我死了,死在妓院后头的池水沟子里。
我复活了,活在茶余饭后的闲话里。
我又死了,死在世人消失的新鲜感里。
宋无溪很自豪,他将纸张小心翼翼的收藏好。
“嗯,很好,我的杰作。”
起初,宋无溪喜欢浅浅的血痕,持续弥漫一种微疼的感觉,而且之后的几天可以感受到身体在一点一点修复,有一种自己身体很有生命力的感觉,好了之后疤痕也很细腻,时间久了晒晒太阳就消失了。
但是,后面割的越来深,自残容易上瘾,每次宋无溪看到流了好多血就好开心,催眠自己就快死了不会难受了。
这种想法每次回想起来都会让宋无溪头皮发麻,但这样真的能让他好受很多,他只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罢。只是想刺激自己,觉得自己还活着,不然真的会想不开。
宋无溪用血肉模糊的手抱着小狗旺财,晃晃悠悠的转起圈。
“嘻嘻,你看,我好像真的出了点毛病......”
旺财摇头晃脑。
宋无溪护着抱着的旺财,摔倒在床上,他有些神经质的嘀咕起来,说着说着就抑制不住的笑了,声音颤抖不止,撕心裂肺。
“哈哈哈!究竟,究竟是......是哪里出了毛病啊?!我救了他,可人们都说是我的错,谁也不夸我......”
吴永昶在意宋无溪,他会让言长寿给宋无溪定时体检。
被发现自残的宋无溪挨了顿骂,之后他被吴永昶锁起来关了好一段时间,之后骗吴永昶再也不自残之后就被放了出来。
时间到了来年,春节前夕。
吴永昶从身后拥住抱着旺财的宋无溪。
“溪子,新年快乐。”
宋无溪晦暗的眸光颤了颤,瑟缩了下身子后勉强的轻笑。
“先生,我们去看舞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