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暖早就知道这人是个两面派,对他临阵脱逃,爆粗口的行为并不感到奇怪,反倒是程也,紧皱的眉头一直持续。
“别管他了,反正他想走也走不了,康嫂子会收拾他的。”
宋暖怼了怼男人胳膊,“累了一天,你去休息一会吧,再过几个小时又要起来了。”
天已经完全黑沉,暴雨总算变小了,大家缩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感叹老天这是总算要给他们一条生路了。
好景不长,凌晨,随着一道闪电轰鸣,暴雨如注,倾盆而下。
雨滴打在篷布上,将熟睡的众人吵醒,打开手电筒一看,几个支撑点之间已经蓄了厚厚一层积水。
“老天爷啊,这是不让人活了啊,呜呜呜。”
黑暗中,老人呜咽的哭泣响起,随之小孩的哭声也越来越大,这时,有人突然摸到一手水,当即大喊起来,
“水漫进来了,大家快把篷布边缘堵住。”
这一声喊让大家忙碌起来,再没那闲工夫流泪了。
救助点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倒不用担心山洪,好不容易将蔓延到篷布里的水清扫干净,大家总算能坐着歇会。
此刻天灰蒙蒙亮,能见度不高,宋暖他们得去和下游的人换班了。
刚走出篷布便遇上了程也的队伍,见到宋暖,男人欲言又止。
宋暖看穿了他的意图,拿着手电筒率先出发,
“走吧。”
一线战士们搜寻了一夜,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很难再搜寻出人了,但谁都没有说放弃,依旧仔细寻找着幸存者。
他们疲惫的神态在程也他们的到来下逐渐放缓,带队的人和程也交接,指着最下游处道,
“那边还没有搜完,你们注意安全。”
两支队伍交接,程也带着战士们继续搜寻。
此时距离山洪已经过去近四十个小时。
暴雨越下越大,水位明显比昨天上涨了不少,由于石子坝村的房屋在河道两边,程也他们搜寻时需要横跨整条石子河。
湍急浑浊的河水,一不注意就会被卷入其中,大家腰间系着绳子,估摸着过河。
这时,河对岸有人喊,
“营长,有幸存者!”
程也带着两拨人穿过河流过去,宋暖等一众医生等候在河道另一侧,准备在第一时间救助伤患。
被困的是一位老太,老太此时已经看不清模样,半截身体被压在土坯墙下,只有嘴里不断哼出的哎呦声,能证明她的生命体征。
程也带人将老太身上的泥土扒干净,正准备搬压在她身上的土块时,老太眼里迸发出强烈的光,
“不能搬,不能搬,我大孙也在里面。”
程也皱眉,“具体什么位置?”
老太脖子朝后扭了扭,“就在墙角,那里空间大,我大孙一定没事。”
大家这才发现,距离老太不远处,确实存在一个三角形的空间,是墙壁掉落形成的,里边缝隙很大,能将人保护住。
只是两个地方连在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
见老太精神头还不错,程也他们决定先把老太的大孙子挖出来,毕竟到现在都没听见孩子的声响。
空间很快被清理出来,旁边的小战士已经在准备将孩子抱出,只是谁都没想到,空间中哪里是个孩子,明明就是一肥壮的成年人。
男人此刻闭着眼,一动不动,看起来不知生死,程也上前,想察看他的生命体征,手刚触碰到脖颈,男人一激灵,瞬间睁开眼。
饶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战士们都被吓了一跳,程也收回手,淡淡道,
“你这是睡着了?”
那男人环顾一下四周,见自己终于得救了,哇地一声哭出来。
“呜哇,吓死我了,我终于出来了呜呜呜呜。”
他一站起来,身高只比程也矮几公分。
这么一大男人,此刻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么快带我走,离开这个鬼地方,我再也不要回来了。”
他说着就要走,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奶奶是否还健在。
反倒是被压住的老太,听见大孙的哭声,也跟着哭起来,
“奶的乖孙,你没事吧?你别哭了,哭得奶心口疼。”
这人不像有事的样子,程也他们开始救老太。
土坯砖块被雨水冲刷,黏黏糊糊凝固在一起,怕伤到老太,战士们还不能用铁锹,只能靠双手,一块一块,一坨一坨将埋在老太身上的泥土清干净。
挖了整整一个小时,老太终于被顺利营救,她被小战士背在身上,腰间系着绳子,顺着安全绳往河对岸走。
这时,老太的大孙突然大叫起来,指了指背着河道中间的战士,又指了指自己,
“我害怕,我不敢下河,我也要人背着走。”
一旁的战士无语得直翻白眼:
“你对自己的体型没点数吗?这水冲走我们哪一个都冲不走你。”
男人往地上一蹲,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走,不走,不敢下河,除非你们也背着我。”
暴雨不断冲刷着,眼瞧着水位越来越高,程也看了眼河道上游,顿觉不妙,他厉声道,
“起来,走!”
男人被程也凶狠的气势吓得一抖,磨磨蹭蹭站起身让战士帮他系好安全绳。
“你们先走,我断后。”
战士们率先下河,临到那男人时,他磨磨蹭蹭一直不肯下。
宋暖在河对岸看得揪心,大家都快过来了,程也怎么还不出发。
对岸,程也一把揪起男人,带着他往河道走去。
男人死命挣扎,像是程也要将他推入黄泉,紧抓着程也的胳膊不放。
程也不理会他的挣扎,将男人腰间的绳子往安全绳上一扣,一脚将他踹进河里。
“哎呦,大孙!”
刚上岸的老太见孙子喝了好几口水,心疼得不行,一直在岸边嚷嚷,但没人理他,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河道中间的两人。
“轰隆隆”
一道巨雷划破天际,随之而来,愈发猛烈的水流声响起,宋暖心中忽地升腾起不安的感觉,转头一看,汹涌的山洪卷携着枯枝烂木,势不可挡地奔腾而下。
她脑袋瞬间空白,看着河道中央的那个身影,耳鸣得只能听见自己发出的惊呼,
“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