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婚是当天结的,父亲离婚证是当天扯的,冯家速度很快,下午便把宋振兴一脚踹上了回村的驴车。
车上一片死寂,宋老太等人仿佛都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宋暖一家则坐在角落吃瓜看戏。
“姐,你瞧他们的脸,真是变幻莫测。”
宋暖靠在姐姐身旁,小声叨叨,她今天真的太开心了,吃得饱饱不说,还免费看了场好戏。
瞧着她调皮的小模样,宋清禾无奈捏了捏她的手,做了个嘘的手势:“暖暖小点声,免得等会奶又要闹。”
宋暖懂事地点头,将头靠在姐姐肩上,戏谑的目光打量起宋老太等人。
宋老太脸色惨白,呆愣地靠在驴车上,宋振兴脸色黑沉如锅底,双拳紧握,宋振国一家身上都是脏污,脸色铁青,无比懊悔今天参加宋好美的婚礼,丢了这么大的脸不说,唯一一件看得过去的衣服脏得不成样子。
驴车跑得飞快,李大爷手上的小皮鞭都快甩出残影,老天爷,他怎么就遇上这么一家人,就这气氛,生怕一不小心,把他的驴车拆喽。
往日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今天只用了四十分钟,抵达村口时,毛驴都已经累得直喘粗气。
早上的大妈大婶们依旧坐在村口唠嗑,似乎在等老宋一家回来。
宋暖还挺佩服她们,这大冷天,为了吃瓜真是不畏艰难。
见人下车,大妈凑上前问:
“宋嫂子,你孙女的婚礼咋样啊?国营饭店的席是不是很好吃?”
宋老太阴沉着脸没说话,又有大婶问:
“跟咱们说说呗,咱们都没城里的亲戚,欸,振国,你这身上咋这么脏?”
宋振国努努嘴,话在嘴边硬是说不出口,这时,宋老太一把将人拉过,脚步匆匆离去,留下一句带着怒气的声音:
“关你屁事,有那闲心多管管自家。”
大妈大婶被怼得一头雾水,她们不就唠唠嗑,咋惹到宋老太了?
不过大妈也不是好性子的人,当即便大骂起来:
“我呸,你以为谁关心你家那点破事,挂着一张脸回来,肯定没啥好事。”
宋暖摸摸下巴点头,“婶子你可真是神机妙算,今天的事,哎,不说也罢。”
她边叹气边摇头,将人的胃口吊足。
大妈大婶果然来了兴趣,凑上前来问:“暖丫头,你跟婶子说说,你堂姐婚礼到底发生了啥事?”
宋暖装作为难的样子,看了眼身旁的父亲,宋振平摸摸脑袋转头,“清禾你在这里陪暖暖吧,我和你妈先回去了。”
说完就拉着王艾君走开,闺女想做什么他不管,反正以村里人八卦的程度,这事迟早会传开的。
见父亲默认,宋暖嘿嘿一笑,拉着姐姐坐在村口大榕树下,讲起婚礼上的八卦来。
末了她还若有其事地添上一句:“婶子们可别往外传,毕竟这也不是啥光彩的事,还是别说出来让我大伯糟心了。”
婶子们信誓旦旦保证,嘴角含笑快步回家,这八卦藏在心里痒痒,她们得找人倾诉倾诉。
宋暖姐妹俩回来时,宋振兴的房门早已紧闭,一到家,宋老太还没来得及说话,这人便黑着脸重重关上房门,发出砰的一声响。
宋振国皱眉不悦:“咱们因为他都变成这样了,他甩脸子给谁看呢!”
宋老太板着脸训斥:“去去去,没你说话的份,还不赶紧把衣裳洗了去,脏成这样,像什么话。”
宋振国不敢跟她呛声,把衣服丢到盆里叫来宋招娣姐妹俩便回了屋。
有了村口大妈大婶的助力,宋振兴被离婚踹回老家的事顺着寒风刮到每家每户耳中,不过一下午,村里就已经传遍了宋振兴的闲话。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还专门跑到老宋家求证,被宋老太拿着扫把打出来。
“给老娘滚出去,都是些长舌妇,从哪里瞎听来,就敢到处乱说。”
那人被打也不生气,贱兮兮地跑开,宋老太这么恼羞成怒,看来传言是真真的。
两位大婶还知道给宋暖加层保护,没有将她供出。
一个两个就算了,来找宋老太求证的人愈发多起来,一下午过去,就连往日和宋老太交好的老婆子们都跑过来问。
宋老太干脆拿着扫帚,坐在堂屋门口直喘粗气,她有些怀疑人生,看着大儿子紧闭的房门,心下又无比复杂。
一连好几天,宋振兴都没踏出房门半步,连饭都是宋老太给端到房里去的。
家里的活全都落到宋振国头上,虽说没有上工劳累,但也琐碎繁杂得很。
这天中午,宋招娣照常做好稀粥咸菜,宋振国看着母亲任劳任怨将饭菜端进大哥房中,又好言好语劝了几句,那模样那神情,是他和二哥从来没见过的。
宋振国搅和着碗里的稀粥,看着水面的倒影,心中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鼻尖传来一阵肉香,宋振国循着肉味闻去,确定是二哥家传来的香味。
宋振平夫妻俩端着两盘菜进屋,宋暖姐妹俩端着饭碗紧随其后,一家人有说有笑,好像在讨论什么高兴的事,眉眼都弯出了弧度。
宋振国愣愣地看着,他好像从来没在二哥脸上见过这种笑容,二哥以前笑过吗?
他不确定,但此刻的对比是真的有些心酸。
宋老太落座,宋振国偏头问:“妈,咱家能吃点好的吗?”
宋老太脸一垮,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又没干活,吃什么好的,再说,咱家哪里有好东西给你吃。”
宋振国被怼得没吭声,陷入沉思,二哥在家的时候也是这么吃的,那为什么分出去日子就变好了?
难道分家了就能有肉吃?
这一刻,宋振国生出了分家的念头。
冯家老宅,宋好美正趴在母亲床头哭得梨花带雨。
“妈,夏河他不是个东西,当初说好我把工作给夏海,他的工资就归我管,现在反悔说需要家用,把钱全部给他妈了,我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还要受婆婆刁难,说我爸把脸都丢光了,他们家娶了我也抬不起头来,妈,这日子没法过了,呜呜呜~”
她哭了半晌,却没听到母亲半点回应,抬头一看,才发现冯春燕双目空洞,呆呆地看着墙角,根本没在听她讲话。
宋好美摇了摇她胳膊:“妈,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冯春燕不理,仍目光灼灼死盯墙角。
这时,冯母迈着沉重的步子进屋,见两人这模样叹了口气:
“好美啊,别去打扰你妈了,自从扯了离婚证后,大院里闲话满天飞,你妈出去和别人吵了一架,回来就成这样了。”
老太太一夜间头发都白了不少,仿佛苍老了好几岁。
见没人能帮自己,宋好美眼泪歘地掉下,她开始后悔了,后悔没听母亲的话,嫁给了夏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