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结束,往后上工便没那么累了。
宋振国两口子瘫在炕上,累得连眼皮都懒得睁,手心早已被磨出了厚厚的老茧,他俩这段时间干的活比前几十年都累。
“呜呜呜~振国,这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干了,太累人了。”
刘爱花抹着眼泪,伸手推了把装死的宋振国。
男人有气无力:“你以为老子想干,还不是二哥一家偷懒,不过妈说年底给咱们分钱,到时候给你买个雪花膏,别哭丧着脸了,本来就不好看。”
听到雪花膏,刘爱花来了兴趣,支棱起脑袋:“真的?”
没等到男人的说话,回答她的是如拖拉机般的鼾声。
这时,宋壮壮跑进屋,原本圆滚滚的肚子小了不少,还挂着两条又厚又黄的鼻涕。
他推了推刘爱花:“妈,壮壮想吃鸡蛋。”
可怜的娃,已经快五天没见到一颗鸡蛋了,全都被宋振平煮来给俩闺女。
刘爱花重新躺下,语气无力:“找你奶去。”
宋壮壮又屁颠屁颠找到宋老太。
老太婆正悄悄抹着眼泪,手上有两个透亮的水泡,好长时间没干活了,洗几件衣服都能起两个水泡。
“奶,奶,壮壮要吃鸡蛋。”
见小孙子都没往常可爱了, 宋老太久违的奶奶爱又泛滥起来,将宋壮壮抱在怀里哄道:
“鸡蛋没有了,奶奶给壮壮做土豆饼吧,奶的乖孙都饿瘦了。”
宋壮壮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迫不及待点头。
宋老太舍不得放油,做出来的土豆丝饼有一大半粘在锅里,宋壮壮小口吃着饼,嘴里呼呼往外吐热气,他都记不清多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二房屋内,宋暖轻轻嗅了嗅,确定了空气中的香气,她放下书对姐姐狡黠一笑:
“姐,你先休息一会,等我去给你拿吃的。”
说完在宋清禾的注视中出了门。
厨房里,宋老太看见门外宋暖的身影,心中警铃大作,忙下剩下的土豆丝饼放进橱柜里。
宋暖将老太婆的小动作尽收眼下,不禁嗤笑,老太婆偏心的习惯真是一如既往。
“奶,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跟防贼一样防着我,你这样我可伤心了,等会就告诉我爸。”
宋老太简直怕了她一言不合就告状的行为,从锅里铲下一块黑黢黢的递给她。
“给你,死丫头片子,成天就知道告状。”
老三家已经超负荷上工了,要是老二两口子彻底不干了,马上就轮到她上工。
宋暖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径直朝橱柜走去。
宋老太还想拦,被宋暖一巴掌掀开,踉跄几步扶着灶台站稳。只能眼睁睁看着宋暖把一盘土豆丝饼都端走。
宋壮壮没得吃了,放声大哭。
宋老太被吵得烦躁,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要不是你嘴馋,也不至于一盘都被抢了去,现在好了,大家都喝土豆水吧。”
于是,这天晚上,宋家三房与宋老太面前都是一碗黑糊糊。
宋振国怀疑人生地看了眼这不明物体,问道:“妈,这是?”
没等宋老太回话,宋壮壮先发了声:“奶奶说这是土豆水。”
宋振国:……他家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翌日,今天的农活应该很轻松,只要捡捡掉落在地上的粮食。
为了摆脱繁琐又杂累的家务,宋老太自告奋勇和宋招娣姐妹俩互换工种,由她去上工,宋招娣姐妹俩在家烧饭洗衣服喂鸡食。
宋暖一行人目送这宋老太背着背篓出门,那欢快的小步伐,别提有多开心。
“暖暖,爸妈也上工去了。”
王艾君拍了拍走神的小闺女,总觉得这丫头在憋坏。
宋暖回神,杏眼闪着亮亮的光:“爸,今天你一个人去吧,妈要帮我一个忙,还有,你今天记得早点回来吃午饭。”
夫妻俩都摸不准小闺女打的什么主意,只能乖乖听安排。
送走宋振平后,宋暖拉着母亲来到鸡窝。
宋家人多,一共有三只养鸡指标,即便只吃烂菜叶子,三只母鸡还是被养得极好。
母鸡丝毫不知道灭顶之灾即将降临,还在咯咯吃着宋招娣准备的鸡食。
宋暖摸着下巴,左挑挑,右挑挑,终于确定了目标。
她指着那只最肥下蛋最多的母鸡,对着王艾君说:
“妈,咱们今天喝鸡汤。”
她要让这只母鸡,成为压垮宋老太几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艾君诧异地睁大嘴巴,随即眼神放光,捋起袖子就要开鸡窝,抓母鸡。
捉鸡,杀鸡,去毛,炖煮。
一顿操作下来,宋家最能下蛋的母鸡同泡好的榛蘑一起,炖在锅里,散发出阵阵浓香。
宋招娣姐妹俩坐在水缸旁洗衣裳,地里干活的衣服都很脏,需要用力搓洗。
鸡汤香气飘荡在小院四处,宋来娣忍不住深吸口气,咽了咽口水。
“姐,二婶和三姐好像在熬鸡汤,好香啊,不过奶要是知道家里的鸡被炖了,肯定要骂人。”
宋招娣斜睨了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
“管好自己,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也别说。”
宋来娣蔫了,她不知道什么是不该看不该说的,她只知道鸡汤好香,她好想尝一口,就一小口。
老母鸡耐炖,宋暖母女俩炖了得有两个小时,直到快十一点,锅里的鸡肉才软烂。
宋暖夹起一筷子鸡肉喂给母亲,又迫不及待自己尝了一口,鸡肉紧实弹牙,鸡汤醇香回味悠长,谁吃谁竖大拇指。
宋振平也在这个时候回来,还没进屋就闻到香味,突然一下子明白了小闺女的算盘,真不愧是他宋老二的闺女,就是聪明。
一家四口围坐在炕桌上,碗里都是满满的鸡肉,连汤都没剩一滴,全都吃了肚子里。
宋招娣也被宋暖分了一碗鸡汤,没几坨肉,却是姐妹俩从小到大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姐,鸡肉好好吃,汤也好吃。”
宋来娣舔着小嘴,还在回味。
宋招娣将碗洗好,又猛喝了几口水,将嘴里鸡肉的香味散去,才警告妹妹。
“嘴给我把住了。”
下工锣声响起,宋老太带着三房夫妻俩往家走去,路过的婶子笑着打趣。
“宋家婶子,你家今天炖鸡啊?那香味老霸道了,我在家都闻得到。”
宋老太一怔,心中升起可怕的念头,骂了声不好,飞似的朝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