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下来,蔚蓝的海水变得暗沉,远处的海浪一波一波的席卷过来,让陆泽予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知道,再晚一些,眼前就会变成黑压压的一片,那波涛的声音好像巨人的怒号,张开的大嘴能够轻而易举的吞噬一切。
此时他的耳朵也被一层薄膜给蒙住了,除却那令人感到恐惧的海浪声,只有阵阵耳鸣。
“可怜啊,孩子还这么小,爸妈都在那条船上。”
“哟,这不是西南街那家的小予吗?过来叔叔抱,哎呀,太惨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呢?”
“你是死者秦暮晓的家属吗?哦,是海难,现在我们在尽力捕捞了,家属来做个登记吧。”
“先生,你没事吧?请节哀。”
“妈…爸…秦暮晓…”
陆泽予只觉得窒息的感觉再次卷土重来,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只能蹲下来试图缓解,看着不远处的秦暮晓,想走过去却无能为力。
“泽予?泽予?你怎么来了?没事吧?泽予?”
“秦暮晓…没死?”
陆泽宇心里想着,一双星目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女人,秦暮晓紧张的蹲在他的身前,一遍遍的呼唤着他,但只可惜,陆泽予没法回应,只时不时的发抖,浑身冒着冷汗,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捞出来一般。
陆泽予这是生了什么急病吗?秦暮晓张开双臂想要把人抱起,怀里的人的体温很低,她心道不妙,想着马上把人抱离海边。
还没来得及动作,陆泽予突然回抱住她,那力气极大,拽着她的脖子把她死命的往地上压。
“秦暮晓…”
“在呢,我在呢,没事了哈。”
陆泽予没有反应,仍然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两人一时间僵持在原地,围着秦暮晓的黑衣人们见状,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说道:
“小秦总,这位先生,他好像怕海呀。”
“什么意思?”
黑衣人挠了挠鼻子。
“我猜的,准确的说,好像是海浪的声音,我发现海浪一来,这位先生就抖一下。”
怕海?一个在海岛上出生,在海边长大的人,居然会怕海,秦暮晓怎么也没想到,她放弃了把人抱起来,转而用两只手捂住了陆泽予的耳朵。
这个动作起了作用,过了一会儿,陆泽予显然是稍微缓过来了,只是人还有些恍惚,直愣愣地看着她问道:
“你没死?”
“当然了,我不是好好的在这吗?”
“你没事,为什么要骗我?”
秦暮晓一下子哽在原地,而眼前的人显然再次陷入到某种痛苦的回忆中。
“回答我,你没死,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让他这么痛苦,让他从此以后每次一到这海边来,都会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陆泽予怒目圆睁,一把掐住了眼前人的脖子。
“秦暮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咳…”
秦暮晓痛苦面具,她没想到陆泽予会突然掐她,可她的双手却不敢松开男人的耳朵,唯恐这人再次因为海浪声而害怕。
身旁的黑衣人们显然没想到事情会往这么诡异的方向发展,看着自家小秦总的脖子被人掐住,顿时无措,七手八脚的想要去把陆泽予掰开,但被秦暮晓喝住。
“别碰他,我没事。”
陆泽予的力气不大,她虽然呼吸困难,但也没到致死的地步,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脖子上的手松开了,陆泽予整个人软绵绵的挨到了她的怀里。
黑衣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原来小秦总说的都是真的呀,她在这岛上有个小情儿。”
“那孩子也是真的了?”
“可不嘛,那怎么办?要是我们把小秦总抓走了,不就丢下这孤儿寡父了?”
“要不然一起抓?”
“你以为超市打折,还买一送二?”
思来想去,还是赶紧给那边的秦意寻打电话吧,领头的黑衣人点了点头,偷偷报备去了。
“泽予,没事吧?”
待怀里的人再次有了动作,秦暮晓知道,这一次陆泽予终于清醒了,她搂着人想要起身,但由于维持抱人的动作太久,肢体早已僵硬,还没起来,又再次坐回了地上。
“咔嚓”一声,不小心踩爆了一个带子螺的壳,那里头早已鸠占鹊巢,房子的主人成了一只小章鱼,被这么一踩受到惊吓,触手猛地抱到了她的裤腿上。
“妈呀!”
天知道秦暮晓最怕这种软趴趴没骨头还黏糊糊的东西,不管是蛤蟆鼻涕虫还是小章鱼都一样,她顿时猛地开始甩腿,却发现怎么都甩不掉,尖叫声直接盖过了海浪的声音,把黑衣人们都吓住了,连忙帮小秦总把这倒霉的章鱼拿掉。
章鱼被拿走,秦暮晓立马恢复了正常,她的双手还盖在陆泽予的耳朵上,忍住心中的尴尬,果断的把人横抱起来,远离这令她遭罪的海边。
途中,怀里传来了陆泽予的声音。
“你还是怕这些软趴趴的生物,跟以前一样。”
他回想起跟秦暮晓相恋的时候,以前的他是很喜欢过来赶海的,拎个小桶小铲子,看到哪里有洞就往哪里铲,挖贝壳挖蛏子,有时候也能碰到像刚才的小八爪,就爱藏在那些大石头下边或者空掉的海螺壳里头,但秦暮晓不喜欢,准确的说,这人怕这种软体生物,就算陪着来了,也只敢捡捡贝壳,被他笑话许久。
只是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也成了不敢来海边的人。
没错,他一个在海岛出生的人,居然会怕海,陆泽予不愿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而这种症状是在秦暮晓死后发生的,一听到海浪的声音,他便想起以前,想起父母的离世,想起秦暮晓的离世,他无助的在海边哭嚎,嚎那一望无际的海水,把他最爱的人都带走了。
“是…是吗?”
秦暮晓干笑一声,知道陆泽予嘴里说的人应该是大壮,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
可就是这一声疑惑,让陆泽予皱起了眉。
“你不记得了?”
“怎么可能?我当然记得了,我确实怕这些,没错。”
幸好她和大壮有相同的恐惧,不然的话就暴露了,秦暮晓想着。
不对,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