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守卫驾着马车,载着孙莹在雨中疾驰,朝着西街口而去。孙莹在门口敲打嘶喊,却无人回应。
她索性挥剑劈开大门,宅内竟空无一人。
隔壁民宅传来一阵窸窣声,几个看热闹的妇人聚了过来。其中一位大娘骂骂咧咧道:“大半夜的,隔壁又在折腾什么?不是前夜才搬走吗?乒铃乓啷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几个大娘凑近大门,看到手中持剑的孙莹,被吓得不轻,纷纷噤了声,如惊弓之鸟,连忙作势掉头就要跑。
“站住!”孙莹剑指当前,大娘一个个吓得竟扑倒跪地,求饶声此起彼伏。
“姑娘饶命,我就是一老婆子,我家老头病重床前,我儿子死得早,家中还有一个小孙儿就全靠我这老婆子做力气活养家糊口,您可千万别杀了我啊!我就半夜来凑热闹,您就当我眼瞎,我什么都没看见啊!”
其中一个年纪看上去稍长点的大娘,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边说边扇自己嘴巴子,恨自己多管闲事,咸吃萝卜淡操心,凑这大半夜睡不着觉的鬼门子热闹。
孙莹没心情多做解释,她此刻身披雨衣站在刚停雨的夜色中,加上手持亮剑,两名高大门卫在身旁一声不吭,这样的阵势,任谁看了,都像是半夜上门寻仇的。也难怪叫这群大娘一个个都吓破了胆。
“我问你,这家人是不是有个叫王婆子的稳婆,她去哪儿了?”
刚才伏地求饶的大娘,颤颤巍巍地回答道:“这里确实有个叫王婆子的稳婆,但昨夜他们就连夜搬走了,说是有贵人在乡下给他们建新宅,昨夜就赶着回去签地契去了。”
贵人?呵,孙莹心知肚明地冷笑,好一个郑晴玉,还真是舍得啊,好大的手笔。
刚才回话的大娘,看到孙莹这一声冷笑,吓得马上跪地磕头,说道:“小姐,我说的都是真话啊,绝对没有一点假话。您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她们几个。昨晚我们几个都在旁边看热闹呢,王婆子说话的时候,她们都听到了!”
周围跪地的几个大娘见到这情形,急忙点头附和,证明说的是实话,没有半句虚言。其中还有人说出了那王婆子在乡下的具体住址。
几位大娘叽叽喳喳的求饶声,吵得孙莹耳鸣难耐、头昏脑涨,心中十分不耐烦。时间紧迫,她可没闲工夫在这儿听人胡言乱语,于是大喝一声:“别吵了!既然王婆子不在,那你们之中谁会接生?”
“这……我们都不是专业的稳婆,恐怕……”原来这小姑娘是来找接生婆的,这架势,谁还敢接她这活啊,那铁剑就横在脖子上,一个不小心,小命可就没了。这会儿,几个大娘都安静了下来,低着头,没人敢应声。
孙莹掀开雨披,摘下头上的玉钗,这还是当初在老宅时,因为在灯会火海中救了齐凝心的爱猫狸儿,姐姐特意赏赐给她的。
心中一阵酸楚涌上,她继续说道:“这个翡翠玉钗,价值不菲,你们谁跟我回武安侯府替侯夫人接生,事成之后,必有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孙莹就不信邪今晚还找不到个接生婆。
果然,刚才还不敢吱声的大娘们,立马眼睛放光,争先恐后地说道:
“姑娘,我家媳妇儿生了三个,都是我从头到尾伺候,我经验丰富得很。”
“我,我也是,我自己生的时候,都没有假手于人,我也能。”
“姑娘,您瞅瞅我,我也可以。”
几人争先恐后,生怕孙莹瞧不上自己。刚才还害怕刀架脖子丢了小命,此刻看到这价值连城的玉钗,什么危险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富贵险中求,大娘们似乎纷纷失忆,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行,那你们都跟着我走吧,赏赐少不了你们的!”
就这样,孙莹带着三个婆子回府了。
侯府之中,刘大夫被众人用水浇了数次,终于苏醒了过来。他还没来得及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就被春桃催促着前往金玉苑
此时的齐凝心,已经在床上疼得意识逐渐模糊。她心爱的小猫狸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虚弱,乖巧地守在床头,低声“喵呜”着,陪伴着它的主人。
竹青不时地跑出去张望,看是否有人前来,她焦急万分,汗水已经浸湿了衣裳。
先前齐凝心被调遣出去的下人们,经孙莹这么一闹,纷纷回了院子,生怕自己的主子出了什么事,跟着一块焦急。
刘大夫赶来齐凝心的寝居,看见其嘴唇发乌的症状,还未来得及把脉,就大呼不妙:“不好!快叫稳婆来,不能再等了!”
“快快快,去药堂找叶婆子照着这方子抓药,赶紧煎煮,给夫人灌下去!方可暂时恢复体力精气神,否则待会儿生产极其危险!”刘大夫迅速写下方子交给春桃。
郑晴玉这边则是被红霜带回了清怡阁,看着安睡在床榻上的主子,一边的嬷嬷问着红霜:“金玉苑那边乱了套了,侯夫人怕是要生了,咱要把小姐叫醒吗?”
红霜瘪了瘪嘴:“咱就别掺和了,小姐做事没轻没重,有什么事,咱们做下人的还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您将她自小带到大,还不知道小姐是什么个性吗?”
嬷嬷不再多说什么,他们家这位小主子,从小娇惯任性,人前讨巧,人后阴狠,从不顾及后果。小时候,有客人来家做客,见其随身抱着的小猫可爱,借故一同玩耍,结果和客人家小孩几言不合,就将小孩骗到院中池塘,连人带猫都推下了池塘。那时郑晴玉才不过十岁。
事后,郑晴玉将此事推卸到院中丫鬟身上,那丫鬟被老爷命人活活打死以给客人交代。
嬷嬷想起此事,仍心有余悸。
看看床上的主子,指不定这往后侯府的日子,她们这做下人的路会走多难。
指不定哪天就被推出去替她抵了罪,背了锅。
他们家小姐,确实是个天生恶人。
二人默默走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