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掉烟蒂之后,那个小黑提高音调,冲着简易房的方向大声的叫喊着,但是简易房里显然并没有人回应。
其他三个人不干了,也纷纷扔掉手里多余的东西,一起冲着简易房大声喊叫起来。
程煜悄悄的看了眼时间,十点整,看来是到了换岗的时间,这四个家伙是在喊简易房里的同伴出来跟他们换班吧。
虽然站在拒马后边也是没有正形,但这四个人竟然没有脱岗直接跑去简易房,而是等着简易房里的人出来替换他们,看来这个武装组织还是有着比较严明的规矩的。
四人一同叫骂,简易房里的人也终究坐不住了,程煜听到一声巨响,简易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然后从里边走出来几个更是麻麻赖赖的家伙。
裤脚卷着,上衣干脆直接敞着,脸上虽然因为肤色较深不容易看出颜色,但程煜还是隔着一百多米也能看出这几个家伙的脸色酡红,还不知道喝了多少呢。
就喝到这种程度,真要是来几个人,别说是越南正规军了,就算是来几个拿着枪的村民,估计都很容易就把这个岗哨给连锅端了。
屋里的人一出来就跟那四个小黑喷了起来,声音比他们还大,但还是将步枪挎在了肩膀上,一边骂一边吊儿郎当的朝着拒马的方向走去,双手也终于开始给自己的上衣系上一两颗纽扣。
见屋里的人已经出来了,拒马旁的四人不甘示弱的跟他们对骂之余,也终于离开他们坚守的岗位,朝着简易房走去。
两拨人错肩而过的时候,程煜简直怀疑他们会不会因为骂的太狠动起手来,但没想到,这两拨人就是不断的对骂,互相指着对方使劲骂,但似乎根本就不生气。程煜明白了,这种形式的对骂,对于他们而言,可能每天都会发生无数次。要是为了这种状况就大打出手,那这支武装组织早就散了。
骂声随着之前那四个小黑进了简易房而终于消停下来,出来的这四个人刚站到拒马旁,就明显开始连声抱怨,手在额头上擦着汗,很快也把烟点了起来,其中一人更是走到路旁,从山体某处程煜看不见的位置,拿出了几瓶啤酒。
程煜有些愕然,那啤酒明显是冰镇过的,居然还丝丝的冒着凉气。这家伙是会变魔术么?从山里掏出几瓶冰镇啤酒?程煜暗下决心,回头端掉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一定要看看山体里有什么玄机,为什么竟然能藏着冰镇过的啤酒。
这边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程煜估摸着,这不会是唯一的岗哨,简易房里至少四人,也可能是八个人,但应该不会再多了。这些人四人一班,不知道多长时间换一次岗,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程煜从那个简易房看出了不少东西。
简易房因为需要空调的缘故,所以从土路的西头拉来了电线。
电线利用天然的树木,挂在树枝上扯了过来,这里天气炎热且少有雨水,即便是把电线如此随意的挂在树上,也不容易发生事故。
而电线在简易房上方,只是分了一支通进简易房里,以为这间简易房提供电力。但头顶依旧还有电线,软趴趴的悬挂在空中,朝着土路延展的方向继续向前。这说明前方还有需要用电的地方,那么大概率就是前边还有岗哨。这倒是也符合这帮武装分子一贯的习惯,他们的岗哨,都是三层以上,彼此遥相呼应,一旦有外人闯入,每经过一道岗哨,就会遭遇阻击,从而大大的延缓外地进入腹地的可能性,从而给里边的大部队提供充裕的准备时间。
根据程煜对这种武装组织的了解,这条土路上的岗哨,估计至少也得有三个以上。原因倒也不复杂,这个岗哨离梯田太近了,虽说这帮人的聚集地应该是在土路的西头,这还有待程煜进一步的去证实,但从这个方向上并没有看到房屋,程煜大致能确定这一点。武装分子的聚集地,应该就是以前这里的村民居住的地方,那里应该有成群的房屋。而对于这些武装分子而言,这里最重要的甚至不是他们的营地,而是梯田上种植的罂粟,一个距离梯田只有六七百米的岗哨,只能是最后一道关卡。而前边,如果只有一道关卡的话,被突破之后,这里就成为最后的依托。程煜在梯田那边的时候,也曾向西张望过,但却并没有看到建筑,虽然也有山体和树木阻挡视线的缘故,但这也说明,那边的营地,离梯田不会太近,至少也在一里地以上。那么,要是前方只有一道岗哨的话,来犯之人突破到这里,村里的主力部队甚至都未必能赶到这跟那些人正面交锋。一旦让来犯者突破了这道关卡,那可就是直面山上的罂粟田了。双方如果在梯田附近交火,损失的就全都是这支武装组织了。
所以,程煜断定,在前方,至少还有两道,乃至三道岗。
那么,根据陈阳所言,这些武装分子原本是支游击队,人数应该不会太多,规模不会太大,百多人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简易房里大概率就只有刚才进去的那四个人。要是一道岗就安排十二个人轮换的话,共计三到四道岗,那就需要三四十个人,那后边村子里,估摸着也就算不上什么主力部队了。
按照一道岗八个人计算,沿途的岗哨多的话有三十二人,少的话应该也有二十四人,那么村子里或许还有近百人,这应该就是这支武装组织的全部人马了。
当然,这一切还需要到西头的村子里去查探过后才能证实。
又及,程煜估计,村子里还应该有一些留存的村民,是用来帮他们种植罂粟的,就凭这帮连枪似乎都端不稳的家伙,保不齐连种子都不知道怎么撒进地里,就别说种植罂粟了。
刚才程煜就看到山坡上的梯田里,火红的罂粟花一片片的开的极为茂盛,能把罂粟种植的如此肥壮的,肯定不会是眼前这帮看起来像是整天都醉醺醺的家伙。
这帮家伙,程煜估计也就是占了个悍不畏死的优点,估计有敌来犯的话,他们全都是敢端着枪直接跟对方死磕的人,你要是指望他们的枪法以及单兵作战能力,显然都是些不知所谓的玩意儿。
但是程煜也相信,在村子那头的主力部队当中,肯定还是有些比较强大的成员的,要是整支武装组织全都是这帮人这个德行,他们绝不可能发展到现在,更加不可能强占了嫩司乡用来作为他们种植罂粟的大本营。
基本心里有数之后,程煜开始向后退去,然后掉转头,朝着梯田的方向走了回去。
边走程煜边想,既然这土路上有三四道岗,陈阳也算是有点本事了,竟然能一路突破进来,这家伙胆子大不说,还颇有点儿手段,否则他根本不可能走到梯田那儿看到漫山遍野的罂粟花。
程煜是知不道啊,陈阳根本就不是自己走进来的,他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哪有闯到这个地方的本事?他能看到山坡上梯田里的罂粟花,完全是被那些武装分子绑过来的。当时陈阳刚走到第一道岗的时候,就直接被那些小黑喝问住了,而看到那些端着枪的小黑,别看陈阳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当时吓得连话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来。
不过说得出完整的话也没用,陈阳不会越南语,那帮人听不懂中国话更听不懂英语,于是双方鸡同鸭讲。好在陈阳听不懂越南话没关系,看得懂他们手里的枪械就行了,于是陈阳被一个人用枪顶着后腰,一路杵着,就走过了几道岗,来到了梯田这边。最后被带进了村子里,这才见到了他认为是真泰国人的天宇宋同志,也在途中见到了那漫山遍野妖冶诱惑的罂粟花。
程煜快速回到梯田的位置,周围还是空无一人,他便越过水沟,继续前行,依旧是贴在山体边,以防被人看见自己的身形。
走了不远,土路迎来了一个接近九十度的大弯,山体也在这里发生了极大的改变,看来这条土路完全是靠着山体修建出来的,真的有点儿盘山公路的感觉。
转过了这道弯,程煜也就看见了成片的建筑。
那些建筑也并非建在平地上的,这里也的确并不存在太多的平地,也就刚才那个院子处,是一处难得的山体凹陷进去的位置,从而才产生了那么大一块平地。
而这个地方,应该就是以前瑶民,后来越南人居住的村落,房屋基本上都建在山上,就像是梯田那样,错落有致的沿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台阶山路,两旁建造着大小不一风格也彼此迥异的房屋。
不知道为什么,程煜从这里看过去,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看了半天之后,程煜才意识到,这可不就是他在防城港的十万大山里,看到的那个瑶寨的翻版么?
当然,房屋风格有很大的不同,建筑材料也不尽相同,但整体的格局,却真的就是一模一样的。
之所以格局相同,或许就是因为当初来到这里修建房屋开垦梯田的,跟薛蛮子的祖先正是一脉同出,他们打造村落的调性,自然是呈现一模一样的风格,关键是他们大概也不懂其他的建造模式啊。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真的就如同陈阳外公家里的记载一样,那帮瑶民组成的军队,真的是打到了嫩司乡,并且最终就在这里居住了下来。程煜突然想起,自己倒是忘了问陈阳,他外公祖上是如何知道这个信息的,毕竟那些瑶民来到这里,这个地方又那么隐秘,明军将领发现瑶民没有回来,顶多就只会以为他们全都战死了吧?而且陈阳外公的家族志上记载的也不算准确,这里算是什么狗屁越南腹地?这儿离中国云南边境不过百十公里而已,而且四百年前这个山坳坳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居住,程煜觉得那帮瑶民根本就是来找隐居之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