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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颉一张脸苦成了苦瓜,“小表妹,不厚道,知道哥哥平生爱的就是美人,你这不是捏着我七寸吗?救你出去,萧老九不得扒了我的皮?”

沈长梨哼一声,用醉意朦胧的眸子撩着他,“表哥啊!你也别怪我,我实则是不得已。萧老九太精了,他这一手玩得好。是我的错,我以为他不爱美人爱江山,便处处为他着想,实则是大错特错。他爱的,依旧是那个嫁入东宫却始终对他念念不忘的绝世美人。所以,我输的并不冤。”

沈长梨说着,心中透着恼意,端起酒碗大口大口地灌下去。人说借酒消愁,果然如是。

萧颉伸手想阻止,手伸到半空又放下了。

他眼眸一深,“小表妹,你这又何必?或许萧老九也是不得已……”

哈出一口酒气,沈长梨痛快地放下碗,用袖子抹了下嘴巴,“他不得已?他能有什么不得已?!这个世间,我还没见过有他这么聪明狡猾的人呢!连一向横行霸道嚣张跋扈的玉妖精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三天在牢里我也总算。想明白了,真是越想越佩服他。”

沈长梨说着,将小身子靠在墙上,眼神眯了眯,说出的话阴森森的。

“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向他皇帝老爹证明:他不爱那个位置。他只想保家为国守护疆土,把我和蓝松节两个制造‘假青玉盘龙石’箴言生事的人亲自抓起来,送到他老爹面前,以表他大公无私赤胆忠心,你瞧,萧老九多会做人啊!

他这么做,天下百姓反而更加同情他,拥戴他,甚至还能在朝堂上收获一批朝臣,说不定御史台都要上奏老皇帝对他褒奖……”

瞧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没边了。

萧颉叹息一声,“小表妹啊!跟在萧老九身边这么久,说你了解他吧?也说对了一些。但是,真正的萧老九,你还是没看清啊!”

“嗤!”沈长梨轻嗤一声,“那你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你看得清他吗?”

萧颉眨巴着风流的小眼睛,摸着漂亮的下巴想了半天,才摇摇头,咧嘴一笑,“看不清……哈哈哈……”

沈长梨翻了个白眼,“看不清就对了,他就是个大魔头,你说我是不是该远离他一点?”

两个真是越聊越投机,萧颉端起碗一饮而尽,“不过,小表妹,讲真,我从来没见萧老九这么认真对待过一个人。我现在也有点看不透这件事了,若说他对你无意只是利用吧?可他对你可真是费尽了心思。若说有意吧?”

说着,他皱着眉头看了一遍监牢,想想这件事透着诡异,他咂巴下嘴,摇了摇头。

“若是我,对心爱的女子,绝做不出这种事。最起码,偷梁换柱还是要的吧?萧老九的手段可多了,一般人玩不过他的心眼。可现在,他却选择最笨最伤人的那种……小表妹,表哥我还是比较同情你的。”

“所以,”沈长梨接过他的话头,“除了表哥你,也没人能救我了……表哥,我若远走天涯,此生再不在萧老九面前出现,他是不是就有对付目前困局的法子了?”

萧颉眸光一闪,低下头,不回答,只灌酒。

沈长梨凄凄一笑,“这两日黑豹军就要拔营回京了,表哥,没时间了。我瞧着你带来的小兵与我年纪个头都相仿,不如就今日吧!”

萧颉在牢房里足足待了一个多时辰,待天色渐暗,他才慢悠悠地踱出牢房,身后还是跟着那个提着食盒低头不语的小兵。

“跟紧点,总是这么笨。”

他不耐烦地冲着身后的小兵训斥,小兵头低得更低了,提着大食盒,小短腿飞快地跟在他身后,二人一起向拴马的地方走去。

今儿萧颉是骑马到的县衙监牢。

那个小兵的确很笨,爬了几次马竟然都没能爬上去,还是萧颉看不下去,伸手托了她一把,她才歪歪扭扭地跨上鞍。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热闹的大街上,速度极慢地向着城门而去。

萧颉回头,压低声音道,“你小心点,皇城司的人无孔不入,保不准街面上就有他们的察子。而这三天,玉流觞疯了似的抓人,他是一点都不给萧老九面子。”

沈长梨又将头上的帽子压低了一点,“乌龟对王八,两人都不是好东西。哼。”

萧颉咧了咧嘴,“看来萧老九是真将你得罪了。”

“少废话,别提他,提他晦气。”

二人正逗着嘴向城门走,沈长梨话说的轻松,其实整个人骑在马上都很僵硬,她的眼睛滴溜溜扫着街面,即便心里焦急,想快也快不了。

突然,她眼眸一闪,脸一下子白了。

“表哥,坏了。”

“看到了。”萧颉也紧张起来。

只见迎面正奔来一队人马,当头那人高坐马上,大红的锦袍如春日的海棠花,他面容严肃,一副威严不容人靠近的模样。

百姓们看到皇城司的人都不由纷纷避让。

“是玉流觞!小表妹,怎么办?这厮的眼太毒了,我们躲不过,不如换道走?”

“不行!”沈长梨摇头,“已经来不及了,若换道,定然更会引起他的注意。不如就随百姓侧立道边。”

萧颉立马下马,他扶了沈长梨一把,二人牵着马让出道,随百姓站立街头。沈长梨尽量让马挡着自己的身体,她不能让玉流觞发现,否则,她真是在劫难逃了。

一旦落入他之手,她定会生不如死。

“走水了,县衙牢房走水了……”

突然,一声惊慌失色的叫嚷声从县衙方向传过来。

沈长梨一惊,急忙看向来的方向,只见关押她的牢房黑烟滚滚,那火就像被吹起来的,瞬间爬上屋顶,街上想看热闹的百姓疯狂往县衙涌去。

“表哥,你的小兵……”

萧颉眼眸一深,“不用管他……”

沈长梨心里一揪。

这大火来的太蹊跷,就像故意掩护她逃走一样,就在她与玉流觞的人马离得不到几步远的地方,皇城司的人立马加快了速度,向县衙方向飞驰而去,玉流觞被那火势吸引,根本连往她站立的方向看一眼都没有,人就像一朵红云从她面前一掠而过。

“表哥,快走。”

沈长梨见玉流觞掠过,急忙爬上马,这次爬的比较快,稳稳地跨在马上,她扯着缰线就向相反的方向驰去。

待玉流觞赶到县衙的时候,那牢房已经完全被火势笼罩,已经无法救了。

据说老狱卒都没能逃出来。

其他的衙役提水救火狼狈不已,眼见火势已无可救,都叹息着瘫倒在地上。

县老爷出事了,如今牢房也被一把火烧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倒楣时喝凉水也塞牙。

玉流觞一双妖艳的眸子始终半眯着,他站在牢房前,望着那冲天的大火,脸上浮动着一丝凉薄的笑意。

襄王萧琏闻讯竟然也赶来了,站在玉流觞身后,瞧着那几乎被烧成灰烬的牢房,袖着手,嘴里啧啧有声。

“天干物燥,可真是巧啊!”

玉流觞眸光一闪,大红的锦袍一旋瞥了萧琏一眼。

“里面关押着重要的犯人,这下死无对证,可不真是巧了!”

说着,他眸光一闪,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萧衍。

他竟然是最后一个到的。

一个人静静地站在一处,负手而立,目光深邃,寒光逼人。

大火整整烧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灭了。

衙役从里面抬出来两人,一大一小,已经完全烧成了面目全非的焦尸。

毫无疑问,那大的,自然是老狱卒。小的,自然是沈长梨。

萧衍静静地看着地上焦尸,也不知他是怎样的心情,周身都被一层冷冽气息围绕,半晌才低低一声,“将她的遗尸厚葬。”

“是,殿下。”

袁隋和雷鸣亲自抬来棺木,还未等将沈长梨的尸骨入殓,红绫和蓝玉儿就赶到了,红绫一看到那焦尸,先是瞪眼,似是不能置信,最后疯了似的扑上去,抱着那焦尸就撕心裂肺的大哭。

“长梨姐,你怎么会......你的银子我拿来了,拿来了......”

红绫说着,从怀里掏出几两碎银子就放她尸身旁。

付摇蕙端庄的站在萧衍身边,看着红绫哭的几欲晕厥,她也佯装用帕子擦着眼泪。

“爷,阿梨死的好惨。”

蓝玉儿哭着抱住红绫,让袁隋和雷鸣将那焦尸入殓。

红绫两人扒着棺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任谁看了都止不住眼泪。

玉流觞却笑呵呵的,“没想殿下竟如此冷情,沈长梨不是殿下的爱宠吗?被一把火烧成了这样,也不见殿下难过呀?难不成你们之前的恩爱都是假的?”

萧衍倏地转头看他,“若不是玉侯爷相逼,本王何需忍心将她关在这大牢里?如今她尸骨未寒,玉侯爷说这番话,不怕遭报应吗?人已死,话自然由得侯爷说。”

“本侯只是不解,当初殿下为了她,敢在洪水中搏命,如今烧成了焦尸,本侯只是太佩服殿下的镇定。难不成,这火就是殿下放的?沈长梨一死,那‘假青玉盘龙石案’便死无对证,对殿下极有利。”

萧衍声音更冷,”果然是玉侯爷暗中作祟要害本王,此番玉侯爷在流马县这一番动作,本王定要亲自呈禀父皇。本王不过是受重伤滞留在流马县几日,侯爷就对本王步步相逼,此次本王的爱宠烧死,本王与玉侯爷今后不死不休,永世为敌!”

这话说的极重!

萧衍似是怒极,冲简石公公一喝,“公公,将太子妃的山水画还给玉侯爷。道不同,不相为谋。”

“是,爷。”

简石公公似乎就等这句话,像是都早已准备好了似的,一挥手,两个小白羽卫捧着当初惊艳四座的‘海晏河清,天下太平’的山水画到玉流觞面前。

玉流觞脸色有点难看,他弹了弹袍子,“殿下这又何必?既然已经送于殿下,万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萧衍冷冷地看向他,“玉侯爷真不收回?”

“已是殿下的,便由殿下处置。”

萧衍眼神一冷,“去,将画扔进火里。”

尽管大火已停,但燃着的木头还有小簇的火。即便没有,那发红发烫的灰烬依旧能将薄薄的一层纸点燃。

眼见小白羽卫已走到一个还燃着横梁前,玉流觞眼中深不可测,“殿下,这可是流凝的一片心啊!”

“那又如何?本王最爱的人死了,这世间本王再不会要任何一个人的心。”

玉流觞瞧着萧衍冷硬到底的侧颜,终于没忍住,“慢着。”

小白羽卫立马站住脚,回头。

玉流觞嘲弄一笑,“弘瑞,既然殿下不要,那便收回吧!”

弘瑞立马上前,将小白羽卫手中的画接过来。

萧衍面无表情,阴冷的眸光掠过萧琏和玉流觞,声音掷地有声,更冷更硬。

“简石公公,让军中文书替本王草拟奏折,火速送往京城呈于父皇。就说,儿臣伤势已愈,不敢再缠绵病榻,即刻返回京城。如今将造谣生事妄传流言的流马县县令蓝松节押解回京,亲自交给御上。望父皇圣裁,还儿臣一个公道。”

说完,他冷冽地转身,再不看任何人,跨步就走。

玉流觞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眼眸微缩,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几何时,他们视彼此为知己,如今怕是再难回到从前。更别提,现在的心思早已莫测难猜,已经渐行渐远。

萧琏瞟了瞟玉流觞妖艳的容颜,幽幽叹息一声。

“本王的这九弟,可真不是一般的心硬啊!那么如胶似漆的爱宠,说关牢房就关牢房,如今烧死了,也不过就是一副冰冷的棺木。他果然是克妻的命啊!所以,玉侯爷不必再心心念念。”

玉流觞回过头,“襄王殿下这是何意?”

萧琏意味地撩着他,“他对身边的人都这般薄情,何况还是已经嫁给太子皇兄的过往之人?玉侯爷就别想了,九弟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他是不会向着萧云骥的。”

玉流觞咧嘴一笑,如一朵妖魅的海棠花,“那襄王殿下以为,他会帮你这个二哥吗?”

萧琏叹息一声,摇头,“本王以为萧老九志在江山,而侯爷以为他志在美人,结果,他什么都不图。咱们都被他蒙骗了,萧老九的心思啊!谁也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