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这是涌隆宫的润鸿殿,是薄从怀他们沐浴修炼的地方。
这里有着天然的海底温泉,有助于他们功力大增。
而我初次跟随薄从怀来到他的家,就因为偶然看到我前世玊微的画像,产生了误会,钻了牛角尖,最终在这里掉进了温泉池中,险些溺毙身亡。
刚刚我亲眼所见的场景都是我昏迷之后发生的,按理来说,我并不知晓,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脑中?
从薄从怀带走薄膜中昏迷不醒的“沈玉诉”后,这里恢复了一片寂静。
所有出来搜寻的侍从都离开了,这里只剩下我自己。
好像并没有人能够看到我或者感受到我的存在,而我也莫名其妙地再次变哑。
当我反应过来这是润鸿殿时,我就知道我不应该被这里的任何人感受到,我并不属于这里。
严格来说,我并不属于那个时空。
我像一个局外人,看到我自己伤心欲绝一心求死,看到薄从怀为了找我而撕心裂肺。
而这些我本来都应该是真切感受到的。
无力感席卷全身,我仰面朝上,在水面之上漂浮。
我为什么会从海底裂缝出现在润鸿殿的温泉池,我为什么能穿越时空看到以前发生的事情?
事情远远超出了我的控制和认知范围,我并不觉得愤怒,只是觉得好累……
闭上双眼,我允许自己的思绪缓缓下沉。
脑中突然蹦出那句带着无尽悲悯的叹息,“沈玉诉,你的结局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以前的我在温泉池水中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其中含义也是我刚刚在水面之下脑中所想。
所以一切由什么而起,又会终结于什么?
……
“砰”的一声巨响,我被吓得一哆嗦,睁开了眼。
眼前一片黑暗中,能看到鳞片反射出细微的光芒。
是两个巨大的生物正在交缠搏斗,因为速度都太快,而且光线太暗,我并不能很明显地看清。
侧过头看我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惊讶地发现我竟然躺在那片断殃花丛之中。
刚刚那些竟然都是幻觉吗?
我吃力地支撑起身体,发现自己胸前的鸣诉玉正被一团荧光包围,似乎在吸收旁边断殃花的力量。
头顶两个巨大的生物缠斗一番,强烈的蓝光一闪而过,一个蓝色光团自上而下朝着我的方向冲来。
待光团离近,薄从怀的身影出现在光团之中。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薄从怀一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捞进他的怀中拥住。
我靠在他的胸膛抬头看他,薄从怀面色冷峻,说不上是什么情绪,反正十分严肃。
没和我说什么,薄从怀带着我极速上升,我们两个人像个火箭,笔直向上,一直穿出黑暗的海底裂缝。
心头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我不自觉地低头,看到裂缝之中那只亮蓝色的巨大眼睛正在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我。
我打了个哆嗦,薄从怀的手紧了几分,“诉诉,别往下看。”
而离开海底裂缝之后,薄从怀并没有减速,反而带着我一转方向,我们两个人径直来到最初的两块巨石之前。
双脚落了地,我心也算是安稳了些,薄从怀转身,单手直直拍出一簇蓝色火焰。
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只沉海帝龙鱼还没有离开,而是在我们从海底裂缝中出来之后就紧紧跟到了我们身后。
薄从怀发出的肆焰对它而言十分有威慑力,我只见那只沉海帝龙鱼眸光一闪,卡车般的大脑袋向旁边一偏,用身上坚硬 的鳞片迎接了攻击。
就在它躲闪的空档,薄从怀拉着我穿过巨石形成的缝隙。
走出大约五十米,薄从怀放缓了脚步,在前方低声说,“好了,它不会再追出来了。”
我听着他的话,转头看了一眼,通过狭窄的缝隙,确实已然看不到沉海帝龙鱼的巨大身影。
我长舒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
还未等回头,就听一声闷哼,手被向下拽去,我立刻转回头,薄从怀背对着我单膝跪地,头低着靠在膝盖上。
我向前跪在薄从怀身边,扶着他的胳膊,“薄从怀,你受伤了?”
薄从怀的嘴角留下一丝鲜红的血,吃力地抬眸看向我,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没事。”
可是我向下看到他一侧胸口渗出殷红血迹,他明明就是受伤了。
我舔了舔嘴唇,然后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慌乱的心跳影响自己此刻的判断。
薄从怀虽然对我安慰地笑着,但是他眸光越来越涣散,眼皮也不可压制地变沉,眨眼的速度减慢——
他就要疼晕过去了。
在这个我并不熟悉的海底,我应该怎么办?
一滴眼泪流出,滴在垂在我胸前的鸣诉玉上,激出一片微弱的光。
我一手扶着薄从怀,让他靠在我的身上,一手握住鸣诉玉,闭上眼,极力摒弃脑中其他胡乱的念头。
我要救薄从怀,我一定要救薄从怀,他不能有事。
刚得到断殃花滋养的鸣诉玉立刻爆发出一团刺眼的光芒,似乎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它已经和背后的聚浑符合二为一了。
白色的光芒从我的手心散开,激荡到海底各处,几秒钟之后,反弹回拢至我手心,然后瞬间流传至我身体各处。
我不禁痛苦地仰面轻呼,那股力量之大,几乎要将我的身体撕碎。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无数只手扯离我的身体,然后像橡皮泥一样被反复揉搓、随意变形。
心跳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一下一下,似乎是有人在拿着鼓槌用力地敲在一面巨大的鼓面上,而我的灵魂就是那面鼓。
喉头涌上一股腥甜,我转头吐出一口浓稠暗红的血。
以前几次使用聚浑符都没有这样强烈不适的感觉,为什么现在会如此难受?
薄从怀已经在我怀中陷入昏迷,现在我能依靠的只有我自己。
我一定要带我们两个安全离开这里。
握住鸣诉玉的手用力将其贴近胸口,我没有看到此时自己的样子已经有些恐怖——
双目猩红,嘴角向下滴落粘稠的鲜血,全身的毛细血管像一张巨大的网浮现在皮肤表面。
我只知道,如果我控制不住聚拢在身体里的强大力量,就会被它反噬。
忍着剜心之痛,我再次忍不住大叫一声,从眼睛、鼻孔、耳朵流出鲜血。
我要……撑不住了……
可是,我还没有看到薄从怀计划中的,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