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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从怀动作轻柔地跨出门槛,转身掩上了房门。

轻声叹了一口气,薄从怀听见身后散漫慵懒的脚步声,随即是陈最的一声“哦~”。

语调上扬,包含着十足的幸灾乐祸意味。

薄从怀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转身迈下台阶,走到院落的石凳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了的茶。

陈最轻轻巧巧地飘了过来,斜着长条眼睛瞟了薄从怀一眼,

“玄珩上神怎么被赶出来了?”

薄从怀低垂着眼帘,凝视着杯中水面倒映的模糊月亮,自言自语般地回答,

“诉诉生我的气了。”

没等陈最回应,薄从怀仰头把杯中茶水尽数灌进口中,“是我的错。”

陈最看他是真的烦闷,故而也在他身边落了座,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薄从怀直着眼睛愣神,眼前尽是沈玉诉刚刚红着眼眶说讨厌他的样子。

胸口一阵堵塞,竟然压得他喘不过气。

刚刚的一瞬间,他真的产生了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但他知道,一些真相,只适合他自己来承担。

沈玉诉这辈子在遇到他之前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普通女孩,他不想因为自己,打破她本来宁静平常的生活。

和沈玉诉在一起的时光过得很快,再有几天,这个小丫头就又要过生辰了。

薄从怀心中暗暗盘算,想要赶在她过生日之前将一切都处理妥当,总不能让她埋冤着自己,和自己赌着气,不开心地过生辰吧。

薄从怀眨巴了一下干涩的双眼,感受到身边打量探寻的目光,他摆了摆手。

陈最注视着薄从怀,看他愁成了一个老大爷,两只手交缠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来宽解薄从怀。

“你……”

犹豫着开了口,陈最没了下文。

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说,薄从怀一直都很有自己的主意,他也很有分寸地维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但是有了沈玉诉之后,他确实在薄从怀身上感受到了生气,是活生生的,有温度有情绪的。

沈玉诉搬来盼寻院的大半年里,陈最再也没有见过如此愁容的薄从怀,所以一时语塞。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薄从怀清了清喉咙,开启话题打破了僵局。

“你有没有发现,诉诉有一些不一样了。”

陈最抬手翻开一个倒扣着的茶杯,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润了润嘴唇,同时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

“嗯,好像没有那么傻气了。”

薄从怀轻笑,“我是说长相。”

“你上次说得对,她确实,有了一些变化。”

陈最怔了一下,“也许她真的背着你去做整形了。”

薄从怀笑了一声后出了神,他倒也不是真想和陈最讨论这个问题,只是他想到沈玉诉。

想到她的脸,心中不免有了一丝丝不安。

她变漂亮了,就像陈最说的,她好像做了整容手术一般。

除了那双灵动的圆眼睛,她的其他五官有了细微的改变。

她变得和他脑海中素薇的长相有了两三分的相似,虽然他从来没有向她提过,他并不觉得这是个好现象。

突然血气上涌,薄从怀单手捂住胸口,皱着眉闭了眼睛。

陈最伸出手指搭上薄从怀另一只放在桌面上的手腕,却被他躲开,只能急切询问,“它又来了?”

薄从怀闭着眼睛,凝神聚气,想控制驱散身体中那股横冲直撞的无名之气。

自从他在挽音酒吧被冤魂冲击了之后,他时常无法控制体内这股力量。

陈最给薄从怀续了一杯茶水,没敢再出声打扰他运气。

薄从怀的身体里藏着一个猛兽,现在已经悄然苏醒,如果他被取而代之……

陈最轻晃了脑袋,阻止自己深想下去。

单看眼前,薄从怀紧咬着牙关,是在极力忍耐抗衡的样子。

几分钟后,薄从怀像脱了力一般睁开眼,表面并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气息已然混乱不堪。

陈最将茶杯向前推了推,“喝点水吧。”

薄从怀点点头,单手搭上陶瓷茶杯,眼睛却看向了紧闭着的房门。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话,“我的身体情况,不要告诉诉诉。”

陈最恨铁不成钢地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不告诉就成了吗,你能瞒她多久?你当她是傻的?”

薄从怀又是一摆手,“先让她安心过个生辰吧。”

陈最没好气地将双臂环抱在胸前,瘪了瘪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纸是包不住火的。”

薄从怀收回目光,饮了一口茶水,冰冷的液体顺着食管下滑,他感觉体内的燥热平复了一些。

“先瞒着吧,等我拿到那一缕碎魂,会找机会跟她坦白的。”

陈最凝视着薄从怀,然后闭了闭眼,“先前给你配的药还有一些,我去给你拿。”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薄从怀抬头,脸上带着苦笑,“陈最,我会死吗?”

陈最的动作顿了顿,突然很不理解薄从怀的脑回路,“死什么,你可是上神。”

薄从怀又低了头,“嗯,我是上神。”

陈最疾步如风,在自己最宝贵的药匣的最下层取出一颗褐色的药丸。

捻着药丸的手指一停,他直着眼睛想了几秒钟,又将药丸放回了原位,转而拿了上一层的同色药丸。

陈最盯着手中的药丸几秒,然后坚定决然地将药匣合好,走出了房门。

“先把药吃了吧。”

薄从怀接过陈最递过来的药丸,放进口中,苦涩的味道瞬间传遍口腔,他眉头微微蹙动。

陈最在他身边站着,无声无息,看到薄从怀的喉结上下滑动,他移开目光,不动声色地叹了一口气。

薄从怀一夜未眠,天擦亮时,他走出了盼寻院。

他面无表情地行走在一片雾气之中,是向着通灵局的方向。

刘染罪恶滔天,他没有必要为了这样一个人得罪通灵局。

但是他口中的筹码,他又确实很心动。

所以,他准备将计就计,借用通灵局的手彻底解决刘染,当然是在他得到那一缕碎魂之后。

眼前再次浮现那双微红带泪的圆眼睛,小鹿一般,精灵一般,眼神却湿漉漉的,带着难过和失望。

薄从怀又按了按胸口,胸口沉闷闷的,像罩着一口大铁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