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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止陌暗暗调整好呼吸,又整理了一番衣冠,确定自己没有不妥之处,才抬脚走了进去。

慕卿安本来还在想,这几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说走就走了。

容止陌走进来的那一刻,她明白了。

“王爷……”

她躺在床上,本来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没什么力气,根本起不来。

“躺着吧,你大病初愈,别折腾了。”

他坐下后,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一次多亏了骊山师父,千里迢迢跑来救你……师父说,待你痊愈,要带你回骊山休养,你,可会跟她一起离开?”

慕卿安眨了眨眼睛,“王爷希望我离开?”

容止陌才发现,如此问问题不妥。

“本王,就是顺口问问,离不离开,随你。”

慕卿安将被子里的手拿出来,抓住被子,像是自言自语,“许家和方家都没了,叶世锦和昭仁帝,我又对付不了。侯府也不在了,骊山就是我的家呀,我跟师父回家,也没什么不好……”

“那若是有人舍不得你呢?”

“谁舍不得我?王爷?”

容止陌罕见地有些慌了,“本,本王是说,张家姑娘她们……”

“她们终归是要嫁人生子的,会有比我更重要的人出现在她们的生活里的。”

容止陌就差脱口而出,你的生活里,也会出现更重要的人。

但话到嘴边,他愣是忍住了。

他是摄政王,亦是掌握南苑国全部兵马的北平王。整个南苑国的内忧外患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他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京都,只要待朝局稳定,他终是要回到临州去的……

行军打仗之人最后的结局,不是功高震主便是马革裹尸……

他习惯了,亦能接受。

但怎忍心,让一个生活里已经支离破碎的姑娘,再去陪他面对这些……

况且,他们的年纪,也有七八岁之差……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便好好休息。你是个好姑娘,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兰嵇城这地方,有过太多的血腥和杀戮,不适合你……”

他走了,脚步好似有些沉重。

那背影,更加萧索孤独了。

但身居高位者,本就是孤独的。

容止陌啊容止陌,杀伐果断如你,竟也有胆怯的时候。

你可知但凡你说一句,你希望我留下来,我便会留下来的……

可你若不开口,我又如何厚着脸皮,一直留在你的府里呢?

容止陌刚走,骊山师父便来了。

“师父……”面对骊山师父时,她总觉得莫名心虚。因为在那双洞若观火的眸子里,她看到了审视之意。虽然她自始至终没有将疑问问出口,但慕卿安明白,骊山师父知此非彼。

她是修道之人,大约是懂得一些通玄之术的。

“既有此造化,便随遇而安吧……”

慕卿安心头一跳,“师父,您知道……”

“侯府出事之日,贫道曾有所感应,但已经无济于事。又推算出卿安的死劫之中透着生机,没想到,是如此的生机啊……”

骊山师父拍了拍她的手,“此非你之过,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谁也改变不了。但你的出现,却能救更多的人于水火啊……”

慕卿安不明白。

“若你没出现,如今的局面只会更糟。但有你的存在,却在无意之中影响着朝廷的整个格局。卿安性子要强,但她却未必有你坚韧,你若能与摄政王联手,便会改写整个南苑国的气运,铲除奸佞,还百姓安居乐业……”

慕卿安沉默了许久,“师父,我,可以随您回骊山吗?”

骊山师父愣了愣,“你,对摄政王无意?”

她不语。

“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不想留下,那都是你自己的选择,虽然你不是真正的她,但骊山,永远是你的家……”

慕卿安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有块冰冷的地方,被一股暖意慢慢化开。

让她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

“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早些休息吧,多思多虑,最是伤神损魄。一切,待你养好了身子再说……”

从她昏迷到养病这段日子,朝中已经经过了一次大换血。

迎国公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也弄得朝中人人自危。

从前有意向叶世锦靠拢的大臣,都默默地缩了回去,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就生怕摄政王的这把火,会烧到他们的身上。

抄了京都迎国公府,还有他在封地的府邸,收回了封地,国库都充盈了不少。

昭仁帝为了拢权,开始选妃充盈后宫。

晴妃对他来说就是个摆设,摸不得碰不得。

就那个生人勿近的性子,他连多看一眼都觉得冷。

此事,摄政王难得没有反对。

但昭仁帝觉得,后宫没有太后,区区一个晴妃有些上不得台面,所以,他便以自己尚且年轻为由,请了晋宁长公主为他掌眼。

晋宁长公主岂愿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当下便以多年未回京都,水土不服为由推掉了。

昭仁帝心生不悦,但又不能勉强。

“母亲,陛下几次三番召见,您都推脱,他万一生气了怎么办?”

晋宁长公主在侯府凉亭里埋头绣花,闻言动作不停,“他生他的气,与我何干?我是回京都看儿子的,不是回来给他跑腿做苦力的。再说,我一没逼宫二没造反,他还能砍了我啊?”

陆非晚咽了咽口水。

那自然是不能的。

就算他造了反,陛下也不可能砍他皇姐的头。

不过这天底下也只有他母亲有底气说这话。

“慕家丫头听说一直在养病,到底养好了没有?何时请过来给我看看呀?这没出阁的丫头,怎么能一直住在王府呢?让她搬过来,跟咱们住!”

陆非晚面露难色,“母亲,您净给孩儿出难题。您想让她搬,您怎么不去说呀?”

长公主放下手里的针,煞有介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不是,水土不服吗?头疼着呢,如何出门啊?”

嘿——这理由倒是找的挺好,不仅能堵陛下的嘴,连满京都想要上门来送礼的名门望族的嘴都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