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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

楚晏奕被楚晏温传召进东宫。

当楚晏奕听到楚晏温的任命后,他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楚晏温,沉声问道:“皇兄,你要我去淮阳镇反?”

“阿奕,林家在淮阳一带囤兵之事,你应该也知道的。孤知道林家是你外祖家,但他们是反贼,而你姓的是楚。”楚晏温脸色凝重地看着楚晏奕。

楚晏奕垂下眸子,反问道:“皇兄,是父皇的意思吗?”

楚晏温看了楚晏奕一眼,没有说话。

没人比楚晏奕更懂得一句话,那就是皇家无父子。

养心殿里那个高高在上,手握皇权的男人,他才是主宰他们所有人命运的人。

他可赐他生命,也能翻手夺走。

楚晏奕从很小就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这些年来,他选择明哲保身离开京城这个权利争斗的中心点。

可现在他才知道,不管他怎么躲避,他都站在这个中心圈里。

那个男人不会放过他的,他必须要他做出抉择。

“好,皇兄,我知道了。”楚晏奕低低地应道。

楚晏温看着楚晏奕阴沉晦涩的俊颜,他抿着唇,沉默片刻后,终是有点不忍说道:“阿奕,你是孤的弟弟。

纵然孤会短暂地拿走你的东西,但你要相信孤,孤最终会物归原主。”

楚晏奕闻言,抬眸看向楚晏温,点头应道:“哥,我从不曾怀疑过你。”

楚晏奕永远不会忘记,在他还是懵懂无知的稚童时,每次那个男人用杀人的眼神看他时,都是楚晏温挡在他的身前。

就在楚晏奕转身想要离开之际,楚晏温看着楚晏奕的背影,低声又说道:“阿奕,你回去后告诉月儿,你跟她说,孤已经给孩儿取好名字了,他叫昭明,楚昭明。”

楚晏奕没吭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楚晏温看着楚晏奕缓步离开的背影,心下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

父皇,你给儿臣的东西真的是好东西吗?

你把儿臣捧上这个世间最高的位置,可儿臣同样变得一无所有。

儿臣不信任任何一个人了,哪怕是阿奕,儿臣也得试他对儿臣的忠心。

他护住了儿臣的妻与子,可儿臣却瞒着他很多事情。

若是这次阿奕在淮阳对儿臣生出一点不臣之心,儿臣真要拿他的女人和孩子威胁他,剐他心吗?

这帝王之路,当真是一条孤家寡人的绝情之路。

哪怕是他唯一认可的弟弟,他也得利用他伤害他,不断测试他对他的忠诚……

**

楚晏奕回到自己府邸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藏剑阁看孩子。

只不过洛依身体恢复了一些后,小公子便一直被她带在身边。

若是往常,在听到孩子在洛依身边后,楚晏奕是不会走进寝房的。

可今晚他心情糟透了,他就想看看那个孩子。

所以,在听到奶娘的话后,他转身走进寝房,隔着一道屏风,他让跟他进来的奶娘将孩子从洛依床上抱过来。

洛依本来已经睡了,听到楚晏奕的声音,她有些不解地坐起身,看着奶娘将床上的孩子抱给楚晏奕。

隔着一道绣着山水的丝绸屏风,洛依看到楚晏奕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能感觉到他心情应该不怎么样。

楚晏奕抱着怀中熟睡的婴儿,他就这样盯着孩子安睡可爱的面孔。

他在想这么一团小粉肉,明明那么可爱,看着他的时候他仿佛能忘记世间所有忧愁。

为什么有些人却可以对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动杀心呢?

即使是亲子,也一点不妨碍他下手时的无情狠辣。

他不明白,孩子做错了什么?

他们明明没有选择来到这个世间,却要背负给他们血脉的那些人爱恨情仇。

“四殿下心情不好吗?”洛依沉默半晌后,终是忍不住小声问道。

楚晏奕垂着头看着襁褓中的婴儿,听到洛依的问话后,他低声说道:“方才皇兄让本王带话于你,他说他给孩子取好名字了,他叫昭明,楚昭明。”

“好。”洛依低低地应道。

楚晏奕看着怀中的孩子,心情压抑到了极点,他莫名有些倾吐欲,他问洛依,“你爱你的孩子吗?”

洛依微怔,随后认真回答:“自然是爱的。”

“那你会利用他吗?”

洛依闻言,下意识地双手握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楚晏奕的问题。

洛依的沉默让楚晏奕心里涌起一股失落感,没有人能做到纯粹的,你我他,都一样。

“妾身生他虽不纯粹,但他既然是妾身的孩子,他与妾身有母子缘,妾身自然会对他的人生负责。竭尽一个母亲所能地爱他,给予他妾身能给予的一切。”洛依片刻的沉默后,终是低声说道。

听到这话,楚晏奕犹如乌云压顶的头顶,稍稍被拨开了一条缝隙。

“为何有些人能做到对自己亲子都能痛下杀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有些人连畜生都不如?”楚晏奕说这话时,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听到这话,洛依瞬间了然,楚晏奕为何今晚心情会如此糟糕了。

她知道有些话不该她说,但她不想看他这般痛苦,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宽慰起他。

“除了一些人天性恶毒之外,剩下的一些人可能是因为偏爱。”

“偏爱?”

“是啊,人性就是如此,爱屋及乌。你喜欢一样东西,那么,与那样东西相似的东西,你也会喜欢。你爱一个人也一样,你会因为爱她而爱她身边的所有人和事,甚至连与她相似的人你也会一并爱上。”

洛依没有说,恨一个人也是同样如此,恨屋及乌。

你恨一个人,也会恨与这个人有关的一切,包括那个人给你生的孩子!

洛依这话让楚晏奕想起了丑奴,他就是因为丑奴与洛依有几分相似,才会与她有过一段纠缠。

“你说的很对。”楚晏奕深吸了一口气,“本王也曾犯过类似的错误,明明心里已有偏爱,却还是在另外一个女人身上找慰藉。本王与她,都是不被偏爱的那个。那个人对本王残忍,本王也对她残忍……”

楚晏奕这话让洛依眼眶闪过一抹泪光,她沉默地没有接话。

“可纵然如此,本王也不会伤害自己亲子。若她愿意,本王也会待她好的。可能本王天生就是这样一个滥情之人,无法做到一生只爱一人。”

楚晏奕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但本王平生,也就只喜欢过她们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