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二公子是做了长孙晟大人的女婿?“韦氏不想将气氛搞僵,便转了话题。李世民有些错愕。
“正是。”他敛回迟疑点头回道。“是家父与高士廉大人所定。”须臾间,他又补了一句,说完他余光瞥过杨暄宁。
“虽然没有亲见,但长孙晟大人经营西域的名望还是听过一些的,有些还颇为传奇呢。”韦氏继续说着,但李世民却无心听她这些客套话。这太子妃年纪虽轻,却隐隐觉得甚是机敏,和煦春风的笑意令人看不透她的想法。如今,他已成婚的消息便在她面前昭示无疑,而她也早已与那阴世师之子盟定今生。他与她,纵使眼前只有一步的距离,也早已在情与礼之间海角天涯。而在这乱世之中,他仅仅希冀的是她与他各自既定的路上相安无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
“暄宁,这两位虽然平日里不多见,算起来应当还得称一声表兄吧,今日家宴难得相聚,当敬你这二位兄长一杯啊。”太子妃韦氏这话,显然是给杨暄宁递了讯息。杨暄宁心中暗笑,我只有昭哥哥、暕哥哥两位皇兄,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兄长?!转念望见座上那对孤儿寡母,便强按下内心不愿,扭头浅浅一笑举起了桌上金杯。
“二位兄长,我不胜酒力,便以茶代酒先敬一杯,望兄长海量。”杨暄宁一笑明媚,盛情难却。
“谢贵主。”李建成和李世民自然难以拒绝,双双举杯回礼。李建成一杯饮完,李世民只饮了一半便放下了酒杯。
“兄长,莫不是觉得这酒不妥?”这是杨暄宁第一次敬外人饮酒,但李世民却是第一个竟没有一饮而尽的人。
“哦,贵主误会了。世民不擅饮酒,一杯必醉。恐廷上失态,惊扰在座。”李世民没想到自己不太饮酒这一习惯竟触发杨暄宁眸中生疑,连忙解释道。希望她不会认定自己是有意令她难堪。
能引领千军万马的一个大都督,竟然说自己不擅饮酒,据说他熟读兵法,极会用兵。而军中饮酒之风盛行众人皆知,那他今后将如何在军营当中与军士共处?!她有些不太相信,但望见他言辞诚恳,半信半疑之间愈发觉得他难以揣度,渐生出几分好奇来。
“我二弟在家中也是如此,望贵主担待。”李建成也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紧跟着解释。
“唐公这次募兵勤王,重返京师,想必一路劳顿,我看二位公子也有倦意。近几日由老朽陪着唐公现在这京师周围游历一番,不知意下如何?”萧瑀借着宴饮气氛正浓插话。杨暄宁觉得这话说得甚是蹊跷,且不说将李渊谋反叛乱之事称为“募兵勤王”,还说陪同长居过京师的李渊四处游历,不知道阿舅这起承之言所谓何来?而对面的李世民也微微蹙眉,看来他也生出不解。
“哦,是吗?我都没有发现,不知萧郎有何好去处说于我听。”李渊接下这话,看样子是在等萧瑀的下文。他一直与萧瑀私交甚好,平日里下常称他为萧郎。
“周公庙。”萧瑀轻吐了三个字,却字字诛心。
李渊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李世民便心中一沉,这便是进入正题了吗?他和李建成都没有说话。
“周—公—庙?确未去过,萧郎确定可值得一去?“李渊沉思了片刻,反诘道。杨暄宁只觉二人言如剑锋,嗜血无形。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想周公殷殷辅佐几代周王,遂成先圣万世供奉。只是近日路过,见此庙历久年深,空梁蔓草,颇有废弃之感。今日得见唐公,便想求个人情,借以唐公之力重修此庙,也可成就唐公无量功德传扬后世啊!“萧瑀婉转而极有章法的说辞,借周公庙之说递出底线,看来阿舅不仅倾心佛理,论政上也自成一体,令杨暄宁心中暗自叹绝。
李世民又怎会不悟,他刚欲接话,突然想起今日房玄龄的叮嘱,便又将话咽了回去,几人都望着李渊的面色。
“不急。“李渊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笑道。
在座众人又是片刻的沉默。
“不过,萧郎的主意确是不错,待我准备一日,便与你一同启程去,如何?”李渊抬起头望着萧瑀,笑含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