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静呵呵一笑:“世民,你李家乃西魏八柱国之一,历代勋门显族.如今又深得关中倚重,实乃天命所归。若错失良机,岂不可悲可叹。你父早已屯兵晋阳,以此为根基,徐图发展。当在此时联合诸姓,竖起旌旗,趁势起义,一举入关!”刘文静的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李世民脸色更为凝重起来,他似在反复思量,又似乎犹豫不定。看着刘文静果决的目光,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慢慢说了一句:“刘先生所言不假,可真若如先生之策,倘还有三个疑问始终萦绕我心。望先生点拨一二。”
刘文静不禁有些诧异的哦了一声,连忙请他直言。李世民接着说道:“我李家世代显贵不假,也占据这晋阳要塞之地,进可攻,退可守。但是据我所知,如今各地割据势力者蠢蠢欲动者甚众,也不乏手握重兵,同为显贵之人。李密瓦岗占据中原,窦建德独霸河北,杜伏威威震江淮……,我李家只不过是义军中的一支,何以独树一帜?倘若起起不成,或作了他人嫁衣,处境则更为不妙。其二,如今晋阳腹背受敌,后有刘武周与突厥兵马的合围,前又可能面对隋军的夹击,一旦决意起义,随时都可能被溺杀于襁褓之中。其三,晋阳如今粮饷匮乏,纵是兵甲强锐,也难抵挡饥荒造成的倒戈……”李世民满是忧虑,眉头不解。
刘文静静静听他说完,不禁默默一笑:“你区区三问,却已经点出这起义要害之处。你和你父亲不必忧虑,这三点其实只要稍稍用心,都可化解。”
李世民面色一喜,眼神一亮盯着刘文静希望他继续说下去。“第一,如今这割据势力虽多,但真正显贵者还是数你李家。李密虽出身颇高,但瓦岗在关中名望却不及于你李家。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也。帝业之成首要乃名正也。此外,则取决于李家对世家大族的态度,既不能像瓦岗那样与之割裂,又不能完全无视百姓疾苦,取其中也。如今虽有河东大族支持,你和你父还可命家眷京城内外作为内应,广泛接触高门显贵,阐明要义,取得支持。天子的精锐之师多处于洛阳与江都一线,可利用瓦岗与隋军鹬蚌相争,使其互为消亡。此间虚与委蛇,当随机应变。至于突然……”刘文静言至于此,突然言辞闪烁,目光犹豫不定。
李世民看他欲言又止,想到可能有难言之隐,便声音沉沉道:“先生有何顾虑,但讲无妨,若需要世民做的,尽管开口便是。”刘文静看李世民推心置腹,便觉得不好再有隐瞒,只得叹了口气,说道:“你和你父亲是否愿意暂与突厥休好?”
李世民只觉手微微一抖,惊叹道:“你是说……不行!”他没有敢把自己的猜测说出,因为他不忍去想这一层。这些天来,他这个想法在脑海盘旋许久,却始终未敢与李渊细说。今日刘文静点破,却使得这一切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刘文静继续道:“权宜之计,只有暂与突然休好,才可无后顾之忧,还可借力打力,是一石二鸟之策啊。只是,怕是要委屈二位了。”
李世民脸色煞白,一直以来,北拒突然,成就一番大业是他的理想。要是向突然俯首,岂不是饮鸩止渴,以后又将如何自处?许久,他只得慢慢说了一句:“先生之言有理,只是……能否容世民与家父商议后再定。”
刘文静无可奈何的一笑,没有再说。只有牢房里隐约的屋檐滴水声映衬着两人默默的身影,突然显得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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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刘文静道别后不久,李世民匆匆返回府邸。他刚刚进了前厅,不觉眼前一亮。脸色露出温和笑意:“无忌,你早到了也不知会我,我好去接你。”
长孙无忌一身素袍,轻轻一笑:“我哪敢烦劳晋阳公子的大驾,不请自来了,你可不要见怪才好。”李世民见只有他一人,便诧异向四周望了望。
“听说,安明小姐也到了……”李世民话语平和。
无忌呵呵笑道:“她不在这里,正和万夫人在屋内叙话呢。”李世民淡淡舒了口气,微微一笑:“走吧,后堂说话。”
待李世民和长孙无忌进了后堂,刚要坐下,便听见里面走出两人,正是李渊的妾室万氏和长孙安明。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世民近日这般劳累,赶紧歇着吧。”万氏一脸笑意,她虽然年过四旬,身为人母,却也风韵犹存,为人老道,颇得李渊信任,在晋阳实际就是以夫人之礼善待。
“安明初来乍到,世民可要多为照顾。”万氏拉着长孙安明的手看了看李世民,笑盈盈地说道。
李世民上前几步朝万氏行了礼,仔细端详面前这个他即将成婚的未婚妻子:只见她云鬓高挽,横插玉梳,斜插鎏金簪,上着淡色襦衫,下连蛋黄色荷叶裙,纱披帛。弯月眉,唯有那一双灵眸,似笑非笑,蕴含着难以言语的锐气和坚定。李世民早闻她书卷锦绣尽藏心中,一见方知他人所言不虚。她气质雅致,竟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女子。
“安明见过二哥,”长孙安明唤了一句,淡淡地行了一礼,却用明眸坦然直视着李世民,令李世民颇感意外。
“不敢当。”李世民略微还礼,长孙安明这才安坐于堂上。等几位寒暄过后,长孙安明清灵之音响起:“方才听兄长和二哥谈起募兵之事,可否介怀小妹我也增长一番见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相互一视,未做悔意。看着李世民算是允诺地点了点头,长孙安明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地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