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朝堂上。
赵玄端坐帝位,身着龙袍,头戴龙冠,依然通身威仪。
只是仔细看去,他形销骨立,眼眸掩不住的憔悴哀伤。
顶冠垂下的珠链挡住了他半张脸。
朝下百官朝拜,自从卫氏万氏的势力瓦解后,朝堂各势均衡,目前倒也一派祥和。
西秦使者回朝后,战事暂停,接下来便是发展国力。
长明王的西南矿脉如今已归入北商朝廷,等开春便进行开采。
北商诸事已经平定,等明年赵玄便会入南越,南越自去年一战后,朝政各部已收编完成,但国内诸事都待完善。
这之前行王会先行入南越,一则养病,二则查视南越国情。
朝中商议后,赵玄心中隐过阵痛,若玉息还在,这定是她乐意见到的。
他原想着西南矿脉得手后,便带着玉息一同入南越,陪她回故土。
只是没想到西秦的事宜刚平定,便天人永隔。
“皇上,臣有事启奏”张丞相回禀,万将军兵变之后,张相辅便升了丞相。
赵玄从哀伤中回神,“张相有什么要说的?”
“皇上英明决策,如今北商朝政平定,百姓安居”。
“只是,皇上如今该考虑子嗣的事情了”。
张丞相向来耿直,什么都直说,倒也是一心为了北商和朝廷。
张丞相的话让赵玄身体一僵,坐在下首的行王目光也收了一下,看了眼赵玄。
“皇上年岁不小了,可后宫接二连三变故,连一个子嗣没有留下”。
“皇室赵氏一脉人丁凋零,目前只有一位小公主,连一位王子都没有”。
“臣以为皇上需尽快定下皇后人选,或者过继合适的世子,尽快立下太子,以保我北商国脉的传承”。
张丞相的话引得朝堂一片赞同声,有几位官僚都站了出来附议。
赵玄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赵玄的后宫之前还有慧妃、容妃、兰贵人几人,可要么暴毙要么逐出宫,现下后宫空无一人。
沉默的还有司徒行,赵氏中的子嗣只有赵心月一位公主,不仅赵玄没有立皇后,连司徒行也没有王妃。
子嗣的传承确实是如今北商面临的大问题。
赵玄心隐隐作痛,耳畔仍有着她当日说的那句话。
……
“我此生只求一人,相伴白头”
……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
这是玉息所求,何尝不是他所求?
他用尽了全力,扫清一切障碍,就为了给她这个承诺。
可他寻得此生所伴之人,她却永远抛下了他。
赵玄眼目酸涩,却隐忍了下来。
听了张丞相的提议,司徒行沉思了片刻,他知道赵玄的心意。
但也清楚商宫如今面临的问题,便是皇帝后宫空无一人,也无子嗣传承。
他缓缓起身,他身量极高,身姿挺拔,一站起来便鹤立鸡群,极其惹眼。
“皇上”。
赵玄回神,“皇兄有什么建议?”
司徒行后头看了一圈朝下,众人态度都偏向让赵玄立皇后,过继子嗣。
便说道:“天水封地人杰地灵,天水老王爷乃我与皇上的祖父商文帝的堂弟”。
“老王爷之女,天水郡主赵韫,也是父王的筠贵妃,是皇上的生母”。
他说到这里,朝廷忽然安静了下来。
赵玄看向他,眼眸闪过一丝疑虑。
赵韫是天水王侧妃之女,给先商申帝,也就是赵玄赵行的父王为妃。
因只是侧妃之女,赵韫身份不及齐皇后,虽也容貌清丽,却不及卫琬宜得圣心,所以在商宫一直不温不火的存在。
在她诞下赵玄不久之后便病故了。
赵玄原在商宫也如同她母妃一样,不如赵行、赵恒存在感强,不过命运使然,最后将他推上了帝王。
“如今天水王之位由世子赵治袭了,天水王爷赵治是皇上的母舅,现下有一位郡主正值芳邻,还有一个小世子,年方十五”。
赵治是天水王嫡出的世子,是赵韫同父异母的兄长。
司徒行停顿了片刻,接着道:“皇上在荣登帝位之前,为汉江封地王爷,当时父王是有意将天水的云娉郡主赐给皇上为妃的”。
赵玄的思绪便拉了回去,确实有这件事,他那时年轻,性情不及司徒行沉稳,申帝便想着让他早些纳妃成亲,好收了性子。
那时候赵云娉也还小,申帝便想着先为赵玄立妃,等过几年再圆房。
可后来他被朱阙门抓走了,失踪了一段时日,等再回来时,商宫发生巨变,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如今皇上荣登九五,之前天水王爷便提过想让云娉郡主入商宫”。
“现下,皇上可考虑宣此二人入宫”。
行王的话刚落,朝堂便议论起来。
片刻后,张丞相回禀道:“臣以为行万殿下的建议可行,天水郡主和世子身份尊贵,若是日后相议起立后,或立太子,也合适”。
赵玄有些神思,但片刻后又觉得不管自己做什么决定,她也不会知道了。
一时心灰意冷,冷声道:“便按行王说的办吧”。
——
下朝后,轿辇回宫。
赵玄落轿后,与司徒行同行。
司徒行从身侧看他,平日里看不出什么来,可私下司徒行知道太医时常去龙啸殿侍奉,便知他是有了心伤。
玉息的离世,意料之外,他隐忍着伤痛维持一国之君的仪态。
“你预备何时启程去南越?”赵玄突然问道。
“等云娉郡主和云泽世子入了商宫,我便走了”。
二人行至一段岔路,赵玄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宽阔的宫道上,身影孤寂。
“皇兄,你说过你是爱慕她的……”
当他得知玉息出事后,却意外的平静,只有深邃眼眸透出的阴冷寒意。
他刚才那么冷静在朝堂提建议,没有一丝异样。
司徒行的眸子冷静克制,谁都看不出他的内心里翻涌着什么。
“故人已逝去,我是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
“生死早就看淡了”。
“除了接受事实,便无他法,难不成还要随着她去?”
司徒行顿了一下,“玄儿,你身上的责任更重,万事不可太随性”。
赵玄冷笑了笑,一国之责似乎是他卸不去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