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弦玉面带微笑地将乔水水一行人送走,其实内心早就波涛汹涌,忍不住马上冲到医馆跟董老对质。
“明明去过南西洲,为什么全程不提这趟旅行的事情!这瓶黑色药丸到底是凶手寄来的,还是作为好友的您送来的呢?”
“弦玉姑娘,消消气,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商量嘛。”
言路看着怒气冲冲的李弦玉,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会有误会呢?
董老被百年雪莲拉回一条命,不再是七八岁男孩的身体模样。可那蓬乱的灰白头发骗不了人,一双棕褐色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皱纹犹如他过去的岁月,静静凋零。
“这瓶黑色毒药丸确实是老夫从南西洲带过来,并且送给你阿爹的。”
“为什么?我这么相信您!”
一张焦急的脸紧紧盯着董老,李弦玉手微微颤抖着,终究愤怒地拍打在桌子上。
“老夫曾经告诉过你,李知微年轻的时候曾经受到一个惹不起的大人物的威胁,所以才会忍气吞声缩在仙水县里。”
李弦玉半信半疑地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这点老夫绝对不会撒谎骗人,边语蓉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李知微肯定是拿捏住致命的把柄,才会使盛京的那个大人物千里迢迢也要赶尽杀绝。其他的秘密全都告诉我了,只有把柄没有透露一丝,老夫斗胆猜测应该是抓到足够诛九族的大罪了。”
诛九族这种极端的惩罚,无非是叛乱,谋反,欺君罔上,大逆不道的严重罪过。
“威胁信一封接一封地寄,你爹被逼的实在没有办法。找老夫要了那瓶毒药丸,就是准备在关键时刻能用他的命保住你的命,给李家留个后罢了。”
“那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你爹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护你平安,老夫早就委婉提醒过你,这是神仙打架的一出大戏,凡人进去只会非死即伤!”
小心——宫——虞——杀,莫不是小心宫里姓虞的人?而是小心宫里有人想要彻底颠覆大虞的政权?
联想到前几年平南王的叛乱,李弦玉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回了夺权二字上。可是想要“权”的人太多了,大皇子跟三皇子的正统对决,周围人虎视眈眈的非正统野心,还有邻居辰国不加掩饰的垂涎。
“老夫不想看到这个局面,但抵不过李知微的再三请求,所以将这瓶剧毒之物交给他。没想到,他真的服毒自尽了。如果你觉得老夫是杀害你爹的帮凶,这条贱命随意拿走,没有任何怨言。”
李弦玉不知道自己是何种心情离开的医馆,肃王不准她去笛簇暴露身份。博物宴已经结束,如果错失这次机会怕是不知猴年马月。
内心不管怎么矛盾挣扎,可脚底下的步伐丝毫没有迟疑。在大长老带着使臣们收拾行李的时候,李弦玉晃荡到笛簇居住的房子前。
“你这小娃娃,在外面待半个时辰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她鬼鬼祟祟的行为引起看哨人的注意,有人禀报给大长老后,不去也得去一趟了。
“大长老,我想问问您十几年前,还是先皇在位时,有没有带过一趟商队来大虞做生意?”
“每次我们笛簇漂洋过海来大虞办事,都是由我负责。虽然不确定你这年轻后生究竟指得是哪次,但是我带队不假。”
“那大长老认识一个叫边语蓉的女人吗?”
李弦玉迫切想要打听阿娘的事,时间不等人,直接开门见山要寻人,吓得对面大长老差点没从凳子上掉下来。
“你,你,你这后生到底想干嘛?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打听语蓉的事情?”
大长老的白胡子抖来抖去,表情变得极为复杂。既惊讶,又感慨,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情绪。
李弦玉刚想解释,便被反应过来的大长老制止。
“我明白你的身份了,你的样貌跟语蓉不怎么相像,但是细看这双眼睛,跟李知微这个混小子一模一样。”
或许这就是女儿随爹吧。
“全都是孽缘哦,孽缘哦!”
“大长老为何这么说,您不看好这门亲事吗?”
“如果时间能倒流的话,我绝对不会带着语蓉踏进大虞朝的地盘。”
大长老一言难尽地看着李弦玉,原以为这件事会消散,从此灰飞烟灭。
“当初笛簇还不是国家的时候,只是一个较为强大的部落。语蓉就是部落酋长的亲女儿,从小吃喝不愁,无忧无虑地长大。”
如果不出这档子意外,等笛簇建国后,那就是实打实尊贵的公主啊。
“我们跟大虞常年有经济贸易往来,当准备再一次出海的时候,语蓉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毕竟从小在笛簇长大,思虑再三,就当带她出门见见世面了。”
“然后呢,然后呢?”
“语蓉性格活泼开朗,多才多艺。当年盛京城很多贵族子弟对她有意,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不是我夸大其词,门口求爱者送的礼物都能从街这头排到那一头。”
李弦玉知道她娘受欢迎,没想到她娘这么受欢迎。看来她爹能杀出重围,抱得美人归,确实有几分能耐。
“大虞的生活习惯跟笛簇完全不一样,我们本意是想让她在族人内部结亲。可是人啊,一旦见识过花红柳绿的世界,便再也回不去原来的淳朴状态。”
“您的意思是阿娘不愿意回去?”
“我们不是语蓉,不能了解她的想法,但是事实就是怎么劝说都不愿意跟我们回去。不知道是沉迷于这些新奇古怪的玩意,还是被男人哄骗失了头脑。”
能被谁哄,无非李知微呗!真就成全民公敌了,连娘家人都嫌弃他。
“那您知道当初都有谁追求过阿娘吗?”
“一个李知微,一个虞绍光,我记得还有一个叫虞勉的。”
“虞勉?”
“对呀,就是博物宴上的宁王,按理说你在盛京城待这么长时间,应该知道这个人啊!”
“那虞勉找阿娘的时候,经常套着一身黑衣斗篷吗?”
“不,就是很正常的打扮,要不然我也不会认得他的脸,叫出他的名字。”
“我听说还有一个黑衣斗篷男经常来骚扰阿娘,您对这个人真得没有印象吗?”
“以前确实听语蓉的婢女提过此事,由于没有亲眼所见,所以我也没办法确定他是谁,可能是刚才提的那三换了件衣裳,也可能是其他没注意过的人。”
“谢谢您,我明白了。”
李弦玉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后,便不打扰他们收拾行李,临出门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大长老,最后一个问题,我的眼睛真得和阿爹很像吗?”
“是的,如果细看,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