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籁俱无声。
厮杀了半月有余的黄河战场,只有在这种时间段才能享受片刻人间宁静。
黄河南岸,宋军大帐内。
张顺一拳重重砸在桌面上。
“这仗不能再这样打下去了!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慢性死亡!”
水军统领阮小二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奉宋江之命督守黄河,对战由魏河东太守杜畿所领衔的水师。
虽然曹魏的水师确实差点意思,但是他量大啊。每天都有源源不断的兵马增援而来。
而且他们还要面对从长安以东赶来接应的曹魏部队的攻击。
阮小二独木难支,多次派人入城向宋江求援。不过现在的宋江也捉襟见肘,分不出兵来支援黄河战场。每次只能对他们说“坚持,努力,坚守待变!”“防守未到绝望之际,绝不轻言放弃!”等这些毫无实际意义的空话大话。
……
见阮小二不讲话,张顺的情绪越演越烈:“不是我张顺贪生怕死,只是觉得以这种战略方式作战太过窝囊!照这样下去,我们梁山水军早晚被一点一点消灭掉!”
宋江在把军务交代给阮小二的时候,曾严令他只许防卫,不许出击,还得坚持旬月以上。
虽然不明白宋江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但阮小二还是严格执行了宋江的命令。
由于最初魏兵的数量还不像现在这般庞然大物,而且在水斗方面,确实菜得离谱,梁山防守起来压力不大。对于宋江的战略构想,也就没有人提出质疑。
但随着形势的不断变化,梁山对线的压力越来越大,损失也越来越严重。
尤其是和张顺同属江州的催命判官李立的战死,更是在众人渐渐残破的心头再补一刀。
阮小二没有任何情绪地看了张顺一眼。
“那依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张顺道:“今夜我率几名水性好的兄弟,夜渡黄河,游到对面,趁他们不备,把他们的船全都给烧了!”
阮小二:?
我以为你有啥大招呢,就这就这?
“张顺,你太过想当然了!我知道你的水性好,在河里伏个三天三夜都没什么问题。但魏军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这个杜畿,素来都狡猾狡猾滴!连李俊那般聪明,都不是他的对手。”
“我想他一定会对河面上的警戒严加管控,你轻易渡河,一定会枉送了性命!”
“我不管,反正我在也不愿意像站桩木偶般引颈待戮了!”
张顺气愤道。
见他如此冥顽不化,阮小二也上来了火气:“张顺,你休要胡搅蛮缠。现在我是三军统帅,我不要你去你便去不得!”
“否则,我现在就扭送你去见公明哥哥!”
见两人斗起气来,张横急忙将两人隔档开,劝解道:“都是为了梁山大计,两位不要伤了兄弟义气。张顺,快向小二哥哥道歉。”
张横冲张顺使了个眼色。
阮小五和阮小七亦扯住阮小二,对他好言相劝。
但张顺却并不领情,一把甩开张横,重重地哼了一声,摔门而去。留张横一人在原地各种尴尬。
“舍弟向来鲁莽惯了,不识礼数,还望小二哥哥不要见怪。”
阮小二这时也气消了不少,和蔼对张横说道:“我知张顺兄弟也是因为急于摆脱现状才会这样,放心,我不会记挂在心上的。”
“如此便好。”
阮小二微微点头,又道:“只是有一点,张横兄弟你要注意。这张顺兄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毛躁,还不听人劝。我想今番争执后,他一定不会死心,回去一定还会找人与他暗中行事。这几日便有劳你多盯在他身边,千万别教他做出出格的事来。”
张横称谢而去。
……
张横从阮小二那里回来后,果然按照小二的嘱托,每日都紧紧跟在张顺身后。
张顺虽然苦恼、烦躁不已,却也无计可施。
又过了数日。
这一天夜里,张顺在帐中设下酒席,邀童威、童猛二兄弟同饮,张横亦被拉到了酒席上。
酒至半酣,童威佯醉挑弄道:“唉,这仗打得真是窝囊!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我们怕不是就要全部都葬身在这黄河鱼腹当中了。”
“公明哥哥也忒不讲究了些,这么久了也不派兵来救援我们。”
“公明哥哥?切!”童猛不屑极了,“他怕不是早就忘记了我等在江州时的恩情了!你还指望他来救你?恐怕他巴不得我们弟兄早点死呢!”
“李俊哥哥的本领我们是有目共睹的,结果不但不被重用,反而派了个狗屁不通的‘阮太岁’来做统帅。他能做统帅吗?不能,没有那个能力好吧!”
“要是早依了张顺兄弟的意见,或许现在我们早把魏军给打回老家去了,哪里还会再这里受这窝囊气?”
童威亦附和道:“我看公明哥哥就是记恨我们和李俊哥哥差点误伤了他的那件事,故意使坏想让我们枉送性命!”
眼见他俩的话越说越出格,张横立刻呵斥道:“低声,休要胡言!”
童威嗤笑一声,满脸不在乎,“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吃酒吃酒。只是可怜张横哥哥你和张顺兄弟,也被他宋公明打成我们这一派喽!”
原来这童威和童猛二人乃是李俊的铁杆嫡系,唯李俊鞍前马后,唯命是从。
他们深知自从洛阳城外那场闹剧以及这次和李俊的擅自出击,已经触及了宋江的逆鳞。
而李俊此次只身被调进城中,更加引起了他们的恐慌。
于是哥俩一合计,便想要多拉拢些头领,和他们站在同一条线上。等宋江真与他们撕破脸皮的时候,也好有对抗的资本。
同是从江州上梁山且过去与他们交情不菲的张家兄弟,自然就成为了他们的首要拉拢对象。
……
“童威,你的话越说越出格了!”
张横重重将酒杯敲在桌面上,酒水溅了一桌。
张顺连忙对童威使了个眼色。
童威立刻变了副模样,笑嘻嘻道:“哥哥莫要生气,小弟刚刚说的都是醉话,莫怪莫怪。”
“小弟我自罚三杯!”
张横这才渐渐消了脾气。
因为童威刚刚那番很出格的话,搞得张横之后的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
心中闷得慌的张横不觉多贪了几杯,童威等人又轮番敬他。
没过多久,张横便醉倒在了酒桌上。
望着趴在桌子上沉睡的张横,张顺猛站起身。
“行动!”
三人带好火石,带着几名心腹喽啰趁夜悄悄渡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