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胜章见杜玉峰同意了,便引着杜玉峰上了三楼。
三楼,目前只锁着两个人。
一个是郝兵,一个是方庆元。
贺胜章道:“过两天,余队要把郝兵给提过去。”
“对了,你刚才说胡柄南被程三业抓去了。”
“然后程三业是从胡柄南的口中得知,毒杀案与方庆元无关。”
“你觉得这个说法,可信?”
“胡柄南会不会是在蒙骗程三业,保护方庆元。”
贺胜章说到郝兵,就想到了毒杀案,继而想到了胡柄南。
对于胡柄南在程三业那里的招供,贺胜章当然不会轻信。
按他的逻辑来说,胡柄南做方庆元那么多年的秘书。
一心里要帮领导顶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可是,对于杜玉峰来说,他宁愿相信程三业说的话。
因为杜玉峰相信。
如果胡柄南上了那张手术台,是不可能不说真话的。
至于程三业有没有说谎,那就不得而知了。
杜玉峰道:“现在还不清楚。你让我说,我也是猜。”
贺胜章只是想到这里,随口问了一句。
杜玉峰这样的回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贺胜章带杜玉峰进了一间房。
房间里还有两名审讯人员,坐在一张大桌的后面。
大桌的另一端,方庆元坐着,手里拿着安全笔,正在书写材料。
现在方庆元每天的任务,就是写交待材料或者接受询问。
重点是交待问题。
基本上,方庆元就是每天被那些问题,反反复复地问。
换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时间,从不同的角度来问。
这种压力,其实是很折磨人的。
会营造出一种,你不交代清楚,这种日子就会遥遥无期的感觉。
那是一种极致的无聊。
无聊到,让人,崩溃。
两人进来的时候,方庆元甚至头都没有抬一下。
仍然慢腾腾地在纸上书写。
一笔一划,就像初学写字的孩子,正在认真写字。
两名问询人员看贺胜章带人进来,便开口道:“方书记,材料回头慢慢写。”
“现在领导过来问你几句话,你要好好交待,认真反省。”
方书记这个称呼,现在被人叫出来,绝对没有什么‘敬意’。
反倒是极尽嘲讽的意味。
没办法,到了这里,就不要谈什么尊严了。
方庆元好像写完了一个字。
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朝贺胜章和杜玉峰看了一眼。
方庆元的气色还好,只是往日的那种精神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头发没有很好的整理,胡渣也没有刮的很干净。
看起来,与普通的老头,也没什么区别。
贺胜章看两名询问人员离开,才开口道:“方庆元,你要见杜玉峰!”
“现在我给你带来了。我给你们争取了一个小时。”
“有什么话,你们抓紧时间谈。”
贺胜章给了一个时间的限定,制造了一些紧迫感。
方庆元似乎这才认出,眼前的这个精神小伙,是杜玉峰。
贺胜章说完,和杜玉峰点了点头,就离开房间。
门没有关。
贺胜章和两名问讯人员,在外头抽烟说话。
在房间里,能隐隐地听到他们在走道中谈话的声音。
杜玉峰走到方庆元的对面坐下。
房间里几乎没有尖锐的地方。
桌子和椅子,都包了角。
写字的笔都是用的安全笔。
烟灰缸是用一个方便纸杯代替的。
杜玉峰掏出烟,递给方庆元一支。
方庆元看了看杜玉峰,伸手接过。
杜玉峰站起来,俯过身帮方庆元点着。
自己也点了一支。
刚上了人家的女儿,现在又这样面对面的坐着。
杜玉峰浑身有些不自在。
方庆元长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地吐出。
整个人的精神好像稍稍恢复了一些。
“什么时候来的?”
方庆元缓缓地问道。
杜玉峰被问的有些莫名其妙。
不明白方庆元为什么一开口就问这个。
杜玉峰看了看时间。
现在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不知不觉来了两个小时了。
“三点到的!”
方庆元点点头,“见到晓华没有?”
杜玉峰点了点头。
方庆元的目光在杜玉峰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而是把目光转向了窗户。
窗户被窗帘挡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工作人员有意。
窗帘没有完全闭合。
只留了一道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景物。
只能看到一点,有但不多。
像极了,给了一点希望,但不多一样。
此时,方庆元正透过那道缝,看向外面。
杜玉峰站起来,走过去,把窗帘拉开。
外头天还很亮。
冬日,
太阳光要到五点半以后,才会逐渐暗淡。
方庆元眼睛微微一亮,眸中闪动着,生的希望。
杜玉峰注意到方庆元神情上的变化。
轻声地道:“耗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主动说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可能对大家都好。”
方庆元没有说话。
杜玉峰接着说道:“我来之前,程三业给了我五百万,让我来说服你。”
“只要你不开口,他就不找你麻烦。”
“他说,胡柄南在他手里,他相信你没有想杀他。”
“我来这里之前,他又把方泽楷交给我了。”
“他说,只要你不搞他;那他就不搞你。”
方庆元略微有些诧异地看着杜玉峰。
这个,是可以这么‘公开’说的吗。
继而,方庆元很快就明白了杜玉峰的聪明之处。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说与不说。
关键是,方庆元现在会信谁。
是相信工作组,还是相信杜玉峰,还是相信程三业。
说,谁都可以说的很好听。
可是,那又能有什么用呢?
有价值的东西,交出去了之后,谁来托底,谁来保障?
到时候,谁也靠不住的。
方庆元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平静地看向杜玉峰。
“听晓华说,你和钟书记很熟!”
“可不可以,帮我安排一下!”
“我想和钟书记谈谈。”
杜玉峰并没有问方庆元,为什么要把自己拉到其中。
这种事情,方庆元只要让工作组安排。
工作组为了能得到方庆元这里的东西,一定会想办法联系钟书记的。
为什么拖上自己?
杜玉峰推己度人。
如果自己处于方庆元的境地,也当然希望知情人越多,越有保障。
人心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当人们要推翻自己的承诺时,
人们往往会在心里权衡。
权衡知情人对他们的看法。
这些知情人,会不会因为他们失信,而不信任他们。
这些不信任,在将来,可能会带来什么不利的后果?
当然,或许钟书记处事有自己的原则。
并不会这么去思考。
可是,这并不妨碍方庆元会这么去想钟书记。
人们总是以自己的思想,去揣摩别人。
这样难免有偏差。
要知道。
你眼中的你,不是真正的你;
别人眼中的你,也不是真正的你;
你眼中的别人,才是真正的你。
人,很难认清自己。
方庆元之所以会借助程家的力量,让自己‘平步青云’。
说明,方庆元的弱点中,就有投机取巧的本性。
这种本性,让他在关键的时刻。
难免还是会‘重蹈旧辙’。
人生中,只有第零次和第一次,是真正的分水岭。
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无数次。
一次都没有越界,才是真正值得信赖的。
方庆元会用自己的想法去衡量钟书记,
最正常不过了。
杜玉峰抛开这些奇怪的想法。
看着方庆元道:“好!”
“我把徐组也叫过来,咱们就在这里。”
“当着你的面,联系钟书记!”
“同时,我想你也应该明白。”
“钟书记可能什么表态都不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