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那只乌龟好大。”
“真的好大,我们去换两硬币吧,这么大的乌龟,一看就很灵。”
叽叽喳喳的声音远去又返回。
两枚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硬币呈抛物线状落下,精准无比地落到了大乌龟的龟壳上。
两人欢呼一声。
大乌龟从沉睡中幽幽转醒:???
拿什么玩意儿扔我?
乌龟不满地滑动着四肢,缓缓朝着水池的另一边游去。
周围聚集了很多游客,他们拿着手机不停的对着他拍照。
“快拍快拍,他过来了……”
“真的好大一只……”
“许愿我今年脱单。”
“许愿我今年暴富……”
……
接二连三的硬币从上面抛下来,有的砸到了龟壳上,有的落进了池水里,激起来了一个小小的水花。
大乌龟:……
烦不烦啊啊啊啊,找个安逸的地方睡觉怎么就这么难。
乌龟觉得今天格外的不顺利,他不安地在水池里滑动着四肢,心里想着要不要给自己算一卦。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又不能这么做。
这种忐忑不安的心情,在看到人群里出现了好几个身穿黑色作战衣的人出现时,更加强烈了。
那群人对着园区的管理人员比比划划说着什么,然后朝着这里指了过来。
不一会儿,这边的工作人员就用大喇叭通知说,因为出现设备故障,现在暂停入园,请游客暂时移步别的景区参观。
大乌龟耳边清净了许多,但是在看到岸上某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时,他四肢一僵。
不好,快跑。
巨大的乌龟滑动着四肢,悄悄潜入水底,试图悄无声息地遁走。
龟壳上一沉,然后那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好久不见,丞相,你这是要去哪?”
龟丞相:“……陛……陛下……”
上次因为镜子的事,云泽去抓过他一次。
结果云泽前脚进了镜子里面,后脚龟丞相就偷偷摸摸跑了。
云泽还以为他是找到什么好的谋生手段了,没想到他居然来景区当吉祥物。
这么大一个乌龟,每天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来瞻仰,看看水池里那厚厚的硬币吧,景区管理人员的嘴都要笑烂了。
龟丞相老老实实化成人形,上了管理局的车。
这车上,开车的是建木,副驾驶是饕餮,右边坐着一身不可说气息的刘道山,车座椅上还飘着黑白无常的小纸人,左边身边还坐了条青龙。
龟丞相瑟瑟发抖,除了开车的陆终,其余人的目光都幽幽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龟丞相看向云泽:“陛下,您找老臣所为何事啊?”
这下好了,大家的目光又移到云泽身上了。
白无常:“多年不见,你还当上陛下了?”
黑无常:“现在不允许私自称帝。”
陶铁:“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云泽脑门上青筋一跳一跳的:“你们够了啊!”
云泽在座椅后面用手勒陶铁的脖子:“尤其是你!”
龟丞相:“……”
“还有你,”云泽转过脸来看着龟丞相:“一天到晚到处乱跑什么?我不是给你手机了,怎么不回消息?”
龟丞相弱弱地道:“回不回,陛下您不还是找到老臣了……”
云泽冷笑一下:“我次次都能找到你是因为在你身上放了追踪的东西,不然以你的本事,往水池里一钻,我怎么分得出哪只王八是你?”
龟丞相:“陛下,臣是灵龟。”
“哦,王八。”
到了管理局,他们进了大会议室。
这里面还有其他部门擅长卜卦推演的人在,都等着龟丞相来了之后,好一同推演出混沌的踪迹。
龟丞相一听要找混沌,吓得就要从窗户跳下去。
“不能算,不能算啊……”
“饶命,陛下饶命啊……”
龟丞相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一把嗓子还是嚎得又亮又远。
云泽拖着他回来,龟丞相脚一软就跪下了。
他索性也不起来,就跪在地上开始抹眼泪。
“陛下,臣寿数不过千年有余,岂敢算得了混沌的踪迹,那种上古之物,臣就算是有心也无力啊……”
云泽板着脸:“别装了,当初我跟陆终的事,不是你算的吗?”
“还是说,”云泽的眼神里透露着危险的光:“你觉得我比不上混沌?”
龟丞相一哆嗦。
就说了当初就不该心软给这条龙算卦!!
这下好了,被缠上了吧。
“别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云泽扭着手腕:“天下神兽虽然都在那一战中陨落,但是,我可没见到灵龟的影子……”
云泽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灵龟不善战,就算出现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是吧。”
龟丞相直接化成原形,把自己缩进了龟壳里:“陛下,臣有些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云泽微笑,敲着龟壳,对大家说:“听说有一种占卜方法是用龟壳来占卜的,是吗?”
屋子里有人迟疑着点了点头。
云泽直接拎着龟壳把他拎起来:“你看这个怎么样?我把他壳拔了给你用,如何?”
龟丞相慌乱地探出头来:“别,别啊,这,这有点不礼貌了吧。”
云泽:“年份越老的龟壳,占卜应该越好,我看这个就不错,说不定有了这个龟壳,用不着什么灵龟,咱们也能找到混沌的下落。”
龟丞相瑟瑟发抖地爬出来,用两只前脚抱住云泽的手腕:“陛下陛下,臣知罪了,我算,我算还不行吗……”
云泽放下他,接过陆终递过来的湿巾擦擦手。
“你们都是精于卜卦一道的,都相互交流下吧,我需要得到混沌的下落,”说着,云泽拿出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是一颗已经枯萎的黑色种子。
“这个是混沌身上的东西……有一点,不能打开,不然你们都得死。”
龟丞相扶着桌子站起来,老眼昏花似的凑近了仔细观看。
龟丞相看了半天,对着云泽说:“陛下,此事非平常人能够算得,他们在这里起不到什么作用,让他们走吧。”
云泽没说话,看向那几个道士。
其中一个胡子一大把的老者道:“多个人多份力量,我留下吧。”
“我们也是。”
龟丞相看看他们:“我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更何况你们凡人,你们这是图什么……”
“为了三界和平。”
龟丞相沉默半晌,叹气:“罢了,终归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云泽给他们留出足够的空间和时间来,其中还抽空追着印记抓到过一次蠪蛭。
那玩意九头九尾,除了脑袋有些多之外,竟然跟狐狸长得蛮像的。
这狐狸贱的很,他看到云泽来了居然不畏不避,甚至还挑衅,摇着他那尾巴和乱七八糟的脑袋。
云泽掏出自己的鞭子来,追着他抽断了他三个脑袋六条尾巴,看着他由挑衅到惊恐,然后慌忙掏出黑色的不明液体消失。
云泽随意地踢走地上的残肢断骸,走到蠪蛭逃走的地方,蹲下来嗅了嗅。
陆终从他身后出来,拿着个捡垃圾的大钳子,把蠪蛭被打下来的脑袋和尾巴装进了黑色的塑料袋里。
云泽听见声响,回头说:“我没有感觉错,混沌的力量,好像是在衰减……”
云泽指着地上那一滩剩下的液体,伸出手来触碰了一下:“你看,现在它已经失去了破坏我防护的能力了,刚刚我要是想,我就跟截断蠪蛭的逃跑……”
“确实是这样,”陆终蹲下身来,但是没有去摸:“龟丞相那边来消息,说是找到踪迹了。”
云泽起身,用灵火烧掉了指尖上沾染的那一抹黑色的东西,点头:“回去吧。”
他们回去的时候,整个管理局大楼里乱成一团。
只见原本是妖管所的那座分楼,此时已经成了一片焦土,云泽来的时候还能闻到焦糊的味道。
“我靠吓死我了。”
“在搞什么?”
“那么大的雷,我还以为我做什么缺德事情了。”
陶主任顶着爆炸头从一边的车里出来,对着云泽招招手:“这边。”
云泽一边往这里走,一边问:“怎么搞的,天雷?”
陶主任指着躺在车后座冒着黑烟的乌龟:“是他们,那雷就是冲着他来的,直接穿透了咱们管理局的防御罩,都快成烤王八了。”
云泽四处看了看:“其他人呢,没事吧?”
陶主任摇头:“他们没事,天雷下来的时候,你的这个丞相变成巨大的乌龟,把所有人盖在了自己身下。”
陶主任看着坍塌成废墟的妖管所办公楼:“……他,本体真的很大,我这楼天雷都没劈塌,让他给压塌了……”
云泽查看了下龟丞相,发现还没死,于是分了一点功德过去,转头问陶铁:“你又是怎么回事?最近喜欢爆炸头?”
陶铁跳脚:“什么叫我喜欢爆炸头?这还不是为了救人,那天雷就跟近视眼一样,追着我一个劲的咬,我做错什么了,我这几年修身养性,都快把自己养成大善人了,怎么还追着我劈。”
一边的陆终路过,不轻不淡的说了句:“反正是凶兽,顺手的事。”
陶铁:“……”
云泽拍了拍他:“你的文件都抢救出来了?”
陶铁抹了把脸:“重要的文件都不在地上,没劈到,现在也搞不清损失到底有多少,总之就是,现在谁出钱盖楼?”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云泽道:“当然是孙局,你上报吧,就说为了缉拿混沌,被混沌连累,在说说咱们妖管所负伤多少多少,说的严重一些,多要一点。”
陶铁:“我这酒打电话。”
车里的龟丞相还没有醒,他已经是原形的状态,只不过只有普通乌龟的大小。
那坚硬的龟壳上,一片焦黑之下隐约能看到几道裂痕。
龟丞相的意识在努力的苏醒,加上有云泽那一点功德的帮助,他就要睁开眼睛了。
云泽看着他壳上的裂痕,叹息:“怎么都给劈成这样了,真的太过分了……”
龟丞相眼含热泪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他家陛下一脸可惜的样子,说出来了后半句。
“有裂缝的龟壳就不值钱了吧。”
龟丞相当即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这辈子睁不开了。
“醒了,”云泽看见他的绿豆眼转了转,就知道人暂时没事了。
龟丞相在座位上使劲抖了抖,扑簌簌地黑灰落下。
只见他那厚厚的龟壳上不停的往下掉落黑色的一块一块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烧焦了的龟壳。
龟丞相:“哈哈哈,我就说蜕掉的壳攒了这么多年,总有用上的一天哈哈。”
看着重新完整的龟壳,云泽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这老王八,是真的能苟。
龟丞相重新化成人形,除了跟陶铁同款爆炸头外,看不出什么外伤。
他给出了一个地点:“西南,清平山。”
云泽立刻就动身了。
他带着丹朱去,陆终和宋云继续追踪蜚的下落。
是的,经过这几天的排查,他们找到了一种恶兽,名为“蜚”。
这种东西是疫病毒虫的化身,算是后期由疫病、毒虫和民间传说合力产生的怪。
所以说有些话少说少信,因为言出法随,语言和念力是可以造物的。
蜚全身都有剧毒,尤其是他一身的黑雾,里面布满了各种疾病和毒虫,他本身对这些东西又免疫。身上的毒性甚至强烈到所经之处寸草不生的地步。
这次带着宋云去,是因为她是白鹿族,天生就是疟疾和毒虫的克星。
云泽和丹朱前往那个清平山。
山坐落在南方的一座小镇上,这个地方离着边境线很近,又热又湿,即使是冬天,空气里也有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潮湿之气。
丹朱性属火,在这种环境里浑身难受。
“云哥,我感觉我也没什么用,”丹朱说:“你看这地方还跟我八字不合,带着我干什么?”
云泽睨他一眼:“所以,你就打算永远这个样子吗?”
丹朱挠头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云泽看向他:“我们需要凤凰,丹朱。”
丹朱沉默了,他甚至眼圈有些红,扭过头去:“所以,我只能是凤凰对吗?我就不能一直是丹朱吗?”
这么久的接触,云泽其实是能看出来,丹朱对凤凰这一身份是有排斥的。
他上次蜕生时,就已经在管理局里任职了。
包括陆终、赵澜等人在内,认识的都是以前的那个凤凰。
丹朱有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人其实并不是看他,只是在看那个涅盘之前的他。
而丹朱又没有记忆,他觉得他与以前的凤凰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两个灵魂。
他要是变成了凤凰,那谁是丹朱呢?
丹朱自己红了一会儿眼圈,还是说:“我知道了。”
他明白现在的局势,管理局需要凤凰,他可以是凤凰。
云泽没强行给他灌输什么大道理,只是说:“你就是凤凰。”
丹朱没明白这句话,但是他知道云泽接下来应该有办法让他由一只火红色的小幼鸟变成大凤凰。
他还没做好准备,但又永远都做不好准备,不如就现在吧。
他们走到清平山的地界时,天空飘着毛毛细雨。
是那种落在头发丝上会有一层雾水的小雨,山脚下的城镇保存着古时的建筑风格,白墙黑瓦,青石板铺成的路,两边是摆摊的商贩。虽然下着小雨,但是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外面人还是很多。
他们走在人群里,谈话落入耳中。
“你也去上香了?”
“那庙还挺灵的,不然我也不去。”
“二牛家的羊找到了勒……”
“三十,不能再低了,三十你拿走……”
“今晚上回去炖排骨,你上我家来吃……”
熙熙攘攘的,是普通人最平凡的生活。
逐渐,他们远离了人群,走出了城镇,踏上了前往清平山的道路。
因为实是在南方,所以山中还是一片郁郁葱葱,树木遮天蔽日,地下的灌木杂草横生。
丹朱跟在云泽的身后,突然想起来之前一起出任务的时候,云泽赠予过他一片避尘犀,他到现在还戴在身上。
一时间周围只有他们剥开草木行走的沙沙声,还有几声鸟叫。
丹朱抬头,有万千的妖力瞬间扩散开来,附着在了每一只鸟的身上。
他借着鸟的眼睛,看到了清平山的全貌。
在森林的覆盖之下,地下是生机勃勃的生态。
只有……
“云哥,那个方向,没有鸟,”丹朱说:“混沌应该就在那里。”
“走吧,”云泽顺着他的方向调整了一下路线。
“云哥,我现在也能吐出凤凰真火,”犹豫了一下,丹朱还是没忍住说:“我一定要变成凤凰吗?”
云泽脚步未停,说:“变成凤凰不是给你换了个人,你长大了之后,就是真正的凤凰了。”
丹朱似懂非懂,其实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在要变凤凰和不要变凤凰之间也纠结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个什么结果。
可能是为了放松一下心情,亦或是转移话题,丹朱开了个小玩笑:“人族都喜欢把龙凤放在一起,形容阴阳男女,云哥,在你们那个时候,龙凤真的是会结婚吗?”
云泽想了想:“你知道龙生九子的故事吗?”
丹朱点头:“知道啊,龙跟好多好多种族生了很多孩子。”
云泽:“嗯,那你有听说,哪个妖兽是龙凤生的吗?”
丹朱:“好像还真没有……”
龙性本淫,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就连什么都不挑的龙族,没有一个跟凤凰留下子嗣的。
云泽又问:“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丹朱问:“为什么?”
云泽:“我也不知道。”
丹朱:“……”
不是哥,你一本正经的,我还以为你知道什么秘辛呢。
云泽轻笑了一声:“开玩笑的。”
丹朱:……
云泽说:“他们有生殖隔离。”
丹朱:“……啊?”
丹朱:“那他们跟蛇跟乌龟之类的,就没有生殖隔离了吗?”
“龙凤本就代表着天地间两股至强的力量,祂不会允许后代的出生。”
丹朱:“哦,那朝凤是龙跟谁生的?不是说是凤凰吗?”
“自封的吧,”云泽淡淡说着,随手拂开挡在前面的树枝:“我们到了。”
只见面前是一座幽谷,外面是沼泽地,有沼气横生,如果是普通人误入估计会殒命在此。
云泽感受到了很多邪物的气息,这里应该就是混沌的老巢,他看向丹朱:“能自己飞过去吗?”
丹朱点头,然后身上覆盖上一层红光,如履平地地走了过去,云泽紧随其后。
这山谷里有着大大小小的阵法,一个套着一个,层出不穷。
为了不打草惊蛇,云泽让丹朱变成了一只小红鸟蹲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则是快速的通过这些阵法。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壁面前。
这里有结界。
如果要进去,势必会扰动结界。
云泽直接结印,在外面罩了一层更大的,然后让丹朱下来,吩咐他道。
“外面就交给你了,”云泽说:“见到出来的魔物,格杀勿论。”
丹朱一点头,伸手拿出来了一把红色的弓。
云泽拍拍肩膀,转身就踏进了石壁之中。
一阵地动山摇之后,丹朱但觉到脚下的土地都在颤动,他察觉到了很多被混沌感染了的妖物正在朝这边源源不断的涌来。
他握紧了手里的弓,缓缓朝着一个方向拉满。
空无一物的弦上缓缓地凝结出来一根火焰的箭矢,他手一松,朝着黑压压的魔物就射了过去。
云泽穿过那层结界之后,进到了一个山洞里。
这里面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但是到处都是禁制和阵法。
云泽蹲下来研究了一下,都是些封印的东西。
封印邪物的阵法。
通道并不是很长,云泽走了没有几分钟,就到了一处豁然开朗的地方。
云泽抬头看着半空,只见巨大的空间里,有几道金色的链子牢牢地把一团黑色的雾气锁在了里面。
是混沌。
混沌看上去已经特别虚弱了,居然都没有发现云泽的到来。
云泽四处打量着,只见那些金色的锁链上密密麻麻的全是符咒,地上也刻满了阵法。
因为云泽并不属于及阴及邪之物,这些阵法和封印并不能对他什么作用。
云泽上前两步,走到了混沌身下的那个巨大的黑水池下面站定,抬头:“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