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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那轮金乌由南至西北,缓缓沉入山底,余晖将天空染成橘色的海,最后一抹酡红似柔软的云朵偷喝了埋于地底的佳酿。

江晚宁伸了个懒腰,缓缓吐出一口气,将丹药分门别类装进瓷瓶,置于不同的柜子隔间。

又留下一部分放于那只承担「食盒」功能的储物戒,也许她该去学学炼器。

她抬腿走出竹屋,四周静悄悄的,唯有晚风轻拂,似柔软的手。

鬓角的发丝被吹起,少女伸手将其别在耳后,她找了一圈,都未看到少年的身影。

不应该啊。

刚想去寻人,却见夏听寒步履匆匆而来,手里提着的正是那只食盒,“师兄?”

“师妹,云影被掌门他老人家留下亲自教导,这段时日估摸着都不会回来,掌门特地让我来向你说明。”

男人神色如常,将食盒置于桌上,“掌门还说他天赋异禀,顺便带上一起闭关,所以你也不必再来探望,到时间云影自会回来。”

还未等江晚宁反应过来,夏听寒又着急忙慌的离开,“今天我也忙的够呛,你师姐催我呢,我就先回去了。”

他实在不擅长撒谎,只好快速解决,但却被女郎叫住。

“他还未习惯辟谷,师父那里大约也没多余的灵食,我能送些吃食去吗?”

“我顺便帮你送去吧。”

夏听寒有些为难,江晚宁看懂了些师兄未说明之事。

他们都不愿她去看望少年,可是为什么呢?

想不通,索性不去纠结,既然师兄如此保证,就说明云影不会有生命危险,况且师父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

罢了,她且静静等待吧。

“好,但需要些时间,师兄坐吧。”

夏听寒闻言,有些拘谨的坐在凳子上,虽然少女没问,但也敏锐的感知到些什么。

唉,还是没骗过。

庖屋传来阵阵香气,各式各样的吃食出锅,被她包裹的异常细心,一一放进储物戒,还有一部分放进食盒。

烟火熏的小姑娘嫩白的小脸微微泛红,她伸手递过去一枚储物戒,还有那个才放下的食盒。

“麻烦师兄将这个储物戒交给云影。”

“好。”

男人接过,神色有些复杂。

“这食盒里的吃食是给师兄你的,未曾想你也在师父那,现在算是补上。”

夏听寒瞧着递过来的食盒,不禁问道:“晚晚,云影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哪怕他站在你的对立面,影响你的仙途?”

江晚宁似乎没想到男人问得如此直白,闻言,一时间愣住了。

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眉眼弯弯的瞧着又紧张又纠结的男人,“他如今仅是云影,是我的弟子,其实从我把他带回来,便是选择相信在这个阶段的他,师兄觉得重不重要呢?”

小姑娘很巧妙的又将问题抛了回来,夏听寒却明白了答案所在。

话音一转,她又接着说:“但若他恢复记忆,想要离开,我自然不会阻拦,运气不好成了个魔头,我便亲手杀了他,哪怕拼上性命。”

依旧是笑盈盈的模样,却没有半分玩笑意思。

“值得吗,不如一开始便解决这个麻烦。”

夏听寒不懂,修仙之人本该专注于修仙,但少女反而去招惹些麻烦,对修仙兴致缺缺。

“什么是值得的,什么又是不值得的?”

女郎一步一步逼近男人,“修仙便是值得的,整日无所事事便是不值得?还是说,放任一个失忆的人死去便是值得的,只因他可能是个坏人?”

她停住脚步,垂眸看不清神色,“我做不到在尚未清楚真相的时候,便轻易定人死罪,自然也愿意承担后果。”

“在这件事之后,我会带着云影离开,直至他寻回记忆。”

这话一出,夏听寒直接惊到瞪大眼睛,“晚晚,你竟为了个来路不明的人离开逍遥门,放弃门中的师父师姐还有师兄弟?”

“但这份风险不能由你们承担,至于师父的悉心栽培,还有师姐师兄弟的关怀,晚晚会另找途径报答。”

关于离开逍遥门去体验生活一事,她曾想过,但因为种种原因搁置,如今云影之事只能算是导火索。

她本就无意修仙,但奈何系统的金手指,被迫成为所谓的天才,逍遥门飞升修士的希望。

但整日困于一个地方修炼,只为飞升,太过虚无,所以她保留许多身为平凡之人的生活习惯:用膳,沐浴,睡觉。

只为提醒自己,她曾是个普通人,也只为做个普通人。

如今寿命悠长,合该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体验不同的人生,修仙本就与她的任务相悖。

顺应本心,自然殒命。

哪一条都与现如今她的状态不符。

她不是这个世界本土生长出的人,对于修仙之事也不甚热衷,何苦为难自己。

如今更是生出些许叛逆之心来。

夏听寒见竟是越劝女郎越坚定离开的念头,只好先安抚住人,打算找掌门商量此事。

“晚晚,你再多想想此事。”

说罢,男人便心绪复杂的御剑离开,直奔洞虚真人的庭院。

“掌门,晚晚说她——”

一向沉稳的性子也被少女逼急了,竟在屋外便喊了出来。

门扉本就半掩,如今推开,夏听寒一眼便看到背对着自己的掌门,以及掌门对面的玄衣男子。

一身元青色丝绸乌衫摇曳在身后,衣摆处的银线绣着一幅花开满枝头的图案,那花……似乎是紫藤。

长长的墨发却由一根再朴素不过的木簪束起。

一双眸子古井无波,似乎看透了无尽岁月,微微翘起的唇角是强求保留残存情感下的习惯。

他就安静坐在那,但却让人有些不可逼视。

原本的话被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修为的压制让夏听寒噤了声,看向掌门。

男人尽管没露出任何威压,却让他天然感受到威胁,就像食草的小动物对捕猎者的敏感,修为的绝对压制,竟比掌门身上的还要可怕。

还未等老者问起,那个眼眸低垂着男子身上的静谧打破,像是井底晕开的一圈圈波纹,“她……怎么了?”

他竟然从中听出小心翼翼的感觉,像是手心捧着颗易碎的玻璃球,却又因为实在欢喜的难以自抑而伸手触碰。

那对因着情绪而浓黑的近乎粘稠的瞳孔划过一丝柔软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