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洁一身果绿色旗袍,低盘发,淡雅妆,气质看着着实有一种特属于贵妇身上的温婉范。
这么多年深居简出,董云洁算是保养得当。
唐晚凝开着门,与她四目相对,眼里不藏意外。
毕竟这里,她二十年没有来过。
董云洁瞟了眼屋里陈列,慢慢捏紧手包的双手,露出明显青筋。
她说:“现在能看到你,还是真不容易。”
“……?”
这话来自亲妈。
唐晚凝心底深处猛然钻出一股酸痛。
她极力压制,禁止那股酸楚涌上喉咙、鼻尖。
在她五岁那一年,唐屿跟董云洁离婚,一开始她并没有什么概念,偶尔还能见到董云洁,她只当妈妈像爸爸一样,外出工作,只是时间比较长。
后来,她懂事了,知道了董云洁已重新组建家庭,并且有了自己和别人的孩子,她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妈妈抛弃了。
再后来,爸爸跟奶奶相继离开,她又回到妈妈身边,她虽不情愿,但内心是开心的,她告诉自己,这是有了新家。
可终究是人在屋檐下。
十五岁,唐晚凝处处学着忍让,学着讨喜,努力逼着自己优秀,不想成为妈妈的累赘。
十年间,最开心事儿不过是上学,工作,远离夏家,但是心底,她期待每次回家,与妈妈说上几句心里话。
然而,人生好像就是越想要得到,越是得不到。
亲情于她而言,终是奢侈的。
她永远无法忘记那日夏叔叔与夏天娇说过的话,还有她的亲妈,声嘶力竭的呵斥、以及自己被她赏的那三巴掌。
唐晚凝咬着牙,吞回一切让自己心痛的声音,“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语气尊重,但也疏离。
董云洁似乎没想到唐晚凝会是这般态度,神情停滞几秒,“不请我进去坐?”
唐晚凝缓缓侧过身,邀请她进屋。
董云洁放下手包,打量屋里的一切。
很整洁,显然有人住。
转头,再细看唐晚凝的一身装扮,灰色短袖,黑色休闲裤,平淡的朴实无华。
看来是嫁的不好。
董云洁心揪一瞬。
翻开手包,里面有个手机大小的盒子,盒子打开,是一张银行卡和几件珠宝首饰。
首饰唐晚凝见她带过,一共估计十几万。
董云洁将盒子展开,摆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听说你结婚了,婚礼定下了吗?”
唐晚凝如实说:“还没。”
董云洁心头了然,深叹一口气。
唐晚凝和夏天娇虽同是她的女儿,可要说遗传美貌,唐晚凝占六分,夏天娇会有七分。
偏偏唐晚凝还遗传了唐屿独有的气质神韵,比较下来,整个人更显漂亮。
凭长相,没有嫁的好,董云洁作为母亲,多少有些惋惜。
她推了推面前的盒子:“为你存的嫁妆,不多,一份心意,日后生活难了,这些钱多少是你的依靠。”
闻言,唐晚凝整颗心脏轰然坠落。
她的依靠,为什么不能是自己亲妈?
唐晚凝不想和夏天娇比,但她知道,夏天娇将来要是过的不如意,董云洁一定不会放任不管。
不仅是夏家、就连整个董家,都会是夏天娇最强有力的后盾。
出于责任,十五岁,她管了她。
现在呢,一笔金钱,划断她们之间的骨肉亲情?
忍下无声无息涌现的酸涩,像是吞刀子,割的五脏六腑钝痛难忍。
很快,唐晚凝眼眶铺满雾气,可她却努力勾着嘴角,笑的梨涡深陷。
她将盒子扣上,推回到董云洁面前:“谢谢妈,这些您自己留着,或者留给小娇,我属实不需要。”
她笑意阑珊,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不对。
董云洁一直知道唐晚凝要强。
这种要强,同唐屿一样,是骨子里的倔强。
她最瞧不上唐屿这一点,当年离婚,也是因为唐屿没用的骨气。
要强,抵得过现实吗?
每个月做最多的手术,可仍然买不了一件皮草大衣。
董云洁揉揉轻蹙起来的眉骨,缓声道:“你一定很恨我吧?”
唐晚凝看了眼董云洁,眼里的雾气散尽,“不,一点都不。”
经历过至亲离开,所以她很感恩还有亲人在。
妈妈跟弟弟是唯一至亲,所以无论怎么伤她,她都恨不起来。
唐晚凝微笑着,“你是我的亲妈,给予我生命,我不恨,也不会恨,同样,夏叔叔我也不会恨。”
“毕竟在夏家,我与弟弟,没有挨过饿受过冻。”
家的温暖没有,但庇护,真有。
只是现在,她与夏家,已经撕破,无论如何,再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