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哪?
米恩醒来,躺在床上,窗户外面漂浮着白雪,白雪落在高耸的狼型建筑上,对面的房子离这儿至少有百米远,看上去却像是近在眼前。
他的一只手在惊吓中搭到了另外一只手上。
“醒了?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躺在树洞里,为什么要去钻树洞?”
这个说话的是海伯利安的矮人医护,长得凶巴巴的,胡子上挂满药水。
“树洞?你们也看见那面镜子了?”
房间角落里还站了另一位医护,谁也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大本领,讲起话来就像一头狮子,好让旁人吸取教训。
“如果不是托巴斯的仆从,我们是不会浪费在一个脑子生疮的家伙身上。”
很奇怪,这位医护如此侮辱米恩,心里竟感觉不到难过,甚至还十分舒服,一无忧愁。
米恩的一双大理石般灰色的眼睛,仿佛看穿这群人的想法。
表面看是高尚的,实际做的事是在阴险虚伪之上,披着谦和真诚的保护色,正如花下躲着一条毒蛇,在北方王面前也是假意殷勤。
凡是侍奉王的表面文章都做的尽善尽美,内心却如一座坟墓,有时候,人类的心还不如魔鬼呢!
矮人医护要米恩服下一颗药丸,对他说:“树洞下面有什么好藏的?下次不要藏那了。”
“镜子呢?”
“镜子?”矮人转身问同行,“这个坡德洛特人的脑子是不是冻坏了?”
另一个人耸耸肩膀,说:“也许他是在树洞底下做梦呢。”
米恩听到这,忽然掀开被子,也不穿好衣服,就跑到那棵树下。
树下真的什么都没有,没有地道,只有几块狰狞的黑岩石。
难道只是一场梦?
这时,托巴斯率领的部队刚好回来,士兵们心情愉悦,一定又是打了胜仗。
果然没错,群众们鼓舞起来,还没等他们进城就讨论起来,仿佛马上就能消灭一切敌人,人人都亲眼所见似的。
米恩也凑到人群中去,却看到许多假象。
一名勇敢壮硕的士兵,自称杀死两只大恶魔,另一位坚强的士兵,说是用一支利箭射入副官的心头,总之,一个说得比一个强。
米恩听到的仿佛跟他们从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
其中一个是这么说的:“我完全没有留意对方居然会用炼金术攻击我,本以为那是光明势力才能够使用的法术,要不是穿了抗魔皮甲,我肯定回不来了。”
另外一个也换了一种说法:“很遗憾,如果不是那个人死在我前面,我也回不来了,我可不想成为无名的铺路石。”
再仔细听的话,发现没几个士兵敢自告奋勇站出来说自己是冲在最前面的,而他们在群众面前所讲的正好与米恩听到的相反,都说自己为了胜仗争一口气,赶跑恶魔军团才是毕生信念。
摇曳的火光在帐篷顶上形成两个庞然大物,就像在天顶上相互争斗,一排闪烁即逝的牙齿像是要把对方吞入巨口。
在宛如醺醉的光线下,托巴斯的脸硬得如同石头。
他肯定有心事。
米恩仿佛听到他说:“我们之所以战无不胜真的只是因为从不轻视对手?我认为,恶魔军团拥有真正实力的人都被困在平原,战胜高天使是迟早的事,我真希望那种时刻永远不会到来,永远。”
米恩清楚听得到托巴斯的心声,他在担心雪山的未来,而且他担心的还远远不止这些,由于越来越多的种群愿意加入队伍,语言和行为习惯很难得到统一,这极大影响了纪律。
另外,一名叫做雷萨的恶魔副官已经占领东银背长达一个月,他的火系魔法可以改变雪山气候,把天气变得燥热,他甚至还派出美色无比的魅魔蛊惑人心。
害怕,非常痛苦的害怕,托巴斯表面上是勇敢的,给人予无限希望,实际上像奴役那般受到束缚,因为战力的差距,克服不了的阻力越来越多。
尽管如此,托巴斯还是会在回归堡垒后总结经验,他坚信一块石头如果持续不断地磨刻,一定可以留下深印。
米恩见曾经的好友愁容满面,竟有些欢喜,这种悲痛的角色越多,他的心就越是高兴地破裂。
这天晚上,海伯利安发生一件怪事,八个夜间巡逻的士兵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有人在紧靠方尖塔的地方找到那八个士兵的尸体。
这几个人身上无不产生出丑怪的现象,四肢如同柔软的触手,非常不合理地扭在一起,这类不合理很快就在群众中传开了。
“你们听说了吗?恶魔已经入侵海伯利安啦!”
“它是毁灭世界的东西啊,究竟有多少人呢?”
“请不要再讲下去了,北方王听了会不高兴的!托巴斯的努力不能白白浪费!”
“可是,真的有人看见恶魔了,他们是这样描述的,那只恶魔长着章鱼脸,身体单薄地像木乃伊。”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那可能是一种名叫巫师的生物,在雪山生活了数万年,不知被谁复活了!”
谣言越来越多,传到北方王的耳朵里。
北方王病了,但又不能让人知道得什么病,视力比以前差很多,记忆严重衰退,看到一个壶就说是一只鹅,嘴巴还会跟着念。
“海伯利安,海伯利安,异世界最坚固的壁垒,恶魔无法逾越的城墙。”
侍从们都知道北方王病了,不能做事,所以每当他出现各种严重的症状,都会把托巴斯请来,当看到托巴斯,北方王的病情便暂时好转。
托巴斯为北方王描述最近的战况和所见所闻。
北方王却问他:“我听人说,巫师复活了,这是真的吗?”
“我的王,我已经派人连夜调查好几个晚上,都没找到巫师的踪迹。”
“再找找?”
“连大树底下都翻遍了,我认为是有人蓄谋扰乱军心,恶意散布谎言。”
“噢,死掉的那几个士兵,你也见过了?”
“我实在想不出他们八个为什么要跑那么远,一定有人在暗中诱惑,假如是我们自己人干的,等我找出来非要他好看!”
托巴斯说的每一句话,北方王都认为是真的,他凝视着雪山,仿佛那上面站着自己的军团,嘴里呼出的热气温暖着毛茸茸的脸颊。
“托巴斯,我知道自己得的不是病,英灵殿正在呼唤我,你是未来的王,是海伯利安结实的城墙,老实告诉我,你不畏惧恶魔吗?”
“畏惧,但恐惧的来源往往不是敌人,而是自己。”
“像我年轻的时候。”
北方王的脸上露出少有的怀念,托巴斯见他如此,便不再说话,怕扰乱了他的心神。
这时,一名持枪的卫兵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陛下!还有,还有托巴斯大人!你们都在这真是太好了,快去外面看看吧!雪花的颜色变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