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出来后,夏怀夕又去了一趟工厂。
原本只是简单巡视几眼就准备离开的,临走了却发现部分中草药材竟然出现了发霉迹象。
而负责晾晒的员工,显然并未发现这个情况,始终将其收集起来准备投入生产。
夏怀夕只得留下继续解决这个问题。
待回到家的时候,又是过去了两三个小时,江川芙也已经到家了。
“小芙,今天真是多亏了你帮我,不然我不仅店里情况不清楚,就连那些书也得逾期等到下礼拜去还,到那时候肯定得被图书馆的负责人骂一通。”
夏怀夕边说边进入洗手间洗手,期间她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下午经历的糟心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劲。
待擦干双手从里面出来,才发现江川芙独坐在沙发上发呆,那模样显然就连她回来了也不知道。
夏怀夕不明所以,担心地冲她多喊了几回,这才成功引得江川芙回过神来。
“嫂子,你回来了,哦,妈做菜少一味调料,出去买了,马上就回来的。”
误以为夏怀夕是问她找江妈妈的行踪,江川芙笑呵呵地解释。
然而这却是印证了夏怀夕的想法,她方才想得太入神,就连家里来人也没注意。
夏怀夕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犹豫了片刻,在江川芙身旁坐下。
“你今天又见到祝敬承了?”
江川芙一僵,最后讪讪笑了笑,“嫂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果然,聪明的人都是一样的,自以为伪装得很好,其实在人眼里根本什么都藏不住。
“不是我什么都知道,而是你,只要碰上祝敬承的事,就变得不正常!这个家除了你哥不长眼,谁都能看出你喜欢祝敬承!”夏怀夕说着,轻轻点了点她光洁的额头。
江川芙觉得害羞,但还是咧着嘴巴,傻呵呵地笑着,可仔细看,却又能看出她笑得多么苦涩。
“可是,祝敬承他不喜欢我,我这条件,确实也配不上人家,能跟这样的人物当朋友其实已经很不错了。”
话到最后,江川芙还是忍不住委屈得红了眼。
“你还傻笑。”夏怀夕见她眼眶湿润,虽然有些不忍心,可沉思片刻,还是决定说出。
“其实是我让他拒绝你的,不过在那之前,我有确认他并不喜欢你。”
“嫂子,你怎么......”江川芙睁着红彤彤的眼睛,腾得从沙发上坐起。
她看向夏怀夕满是不可思议,心里的委屈在不断扩散蔓延。
见她这样,夏怀夕眉头一皱,暗道不妙,赶紧拉过对方的手,想要解释,“小芙,你先冷静,听我给你分析......”
然而她的手却在下一秒,被人甩开。
江川芙涨红着脸,大吼道:“我才不听!你们都聪明,可也别把我当傻子看啊!喜欢不喜欢的,难道我自己看不出来吗?你们干嘛这么多事!”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跑出院子。
夏怀夕换了拖鞋,想追出去的时候却正好撞上了回家的江妈妈,再想追去,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江妈妈也瞧见了女儿跑出去,赶忙向夏怀夕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妈,我......”
夏怀夕想要先去找人,奈何人被江妈妈拉着走不开,甚至一副十分放心的模样。
没办法,只得将事情长话短说告诉江妈妈。
可是,事情似乎又有些出乎意料......
“儿媳妇儿,那小祝老板就真的没看上咱家芙子?”
听完整个事情原委后,江妈妈情绪上明显是比江川芙稳定得多。
“目前听祝敬承的意思是,没有。”
夏怀夕说完,盯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色,心里有些着急。
难道不应该先找跑出去的小芙吗?这天都快黑了,要是出意外了怎么办?
然而江妈妈似乎依旧不着急,继续道:“唉,说实话我还挺满意让小祝老板来当我女婿的,前段时间我还给芙子加油打气勇敢追!
虽然咱们两家确实是有差距,可只要小两口情意相投,这日子不照样可以过得好好的。”
夏怀夕千想万想,就是没料到江妈妈竟然这么鼓励江川芙追求真爱。
一时间,夏怀夕发现,或许真是自己多事了。
她扯了扯嘴角,尴尬道:“妈......要不我们先去找芙子吧?”
“找芙子?不用找啊,她就在隔壁宅子!”
......
江川芙最后还是自己从隔壁宅子回来了。
只是似乎依旧在生夏怀夕的气,也不开口说一句话,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
好在有江妈妈在一旁安慰,才让夏怀夕勉强好受一些,不至于太过自责。
可到了晚上,夏怀夕还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件事。
江川芙心中委屈,她也不好受。
可这个时候,她不知道该和谁说自己的委屈。
坐在书桌前,夏怀夕想要认真看书,却愣是怎么也专注不了。
想要给江川柏打去电话说说话,却在拿起话筒的下一秒,又将话筒放了回去。
夏怀夕还是犹豫了。
这事若是要告诉江川柏,江川柏怕是会被挡在中间,两头难做。
思来想去,夏怀夕也没得出个解决办法。
索性抱着睡得四仰八叉的二柱,给自己催眠入睡。
翌日。
中午回来时,江妈妈递给了夏怀夕一封信。
是叔叔夏防风寄来的。
信里提到,猪场前几日产下了好几只小猪仔,凭借之前在部队学来的相关知识,养活得十分好,成年猪也在更换了饲料后,肥胖了很多。
新年开始,生意上也是有了三家合作饭店,猪肉销路一时之间也是不愁。
就在夏怀夕以为这只是一封普通的报喜信时,却在第二张信纸中看见了夏灵仙的名字。
随着往下看去,夏怀夕的眉头就不再松开平整过。
也不知道她那堂妹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竟然能有底气问家里讨要那么高的生活费。
一个月80块!
这生活质量放在现代大学生里头,也是够得上奢侈了!
夏灵仙是在海市上大学,夏灵仙夫妻俩没上过大学,也不知道海市那边的情况。
起初想着也就是开学一段时间比较费钱,再加上猪场效益也不错,夫妻俩咬咬牙也就邮过去了。
可接连几个月都是如此,夫妻俩着实是有些吃不消。
想着让女儿节省点,却接到夏灵仙的电话,委屈哭喊着海市消费特别高,她这还是省着钱的。
曹雪芳不忍女儿过得跟个乞丐似的生活,又在镇里接了手工活。
结果忙活一个月,钱是挣到了,人也病倒了。
勉强凑够了80块邮去,结果又不够,还得再加个20块。
见家里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夏灵仙便再也没主动联系过家里。
夏防风不放心,便给夏怀夕来了信,希望她能去海市学校里看看。
夏怀夕看信的时候,江妈妈好奇问了问都说什么。
也不想隐瞒,夏怀夕便全说了。
江妈妈当即不屑轻哼了一句,“你这叔叔婶婶可真省事,自己女儿自己不去看,竟让你这个堂姐去!
海市离咱们这儿怎么着也得坐上一整天的火车,他们夫妻俩倒是轻松,全让你去忙活了!”
说完,江妈妈又冷笑了一声。
江妈妈听说过夏怀夕家里的那些糟心事,自然也是清楚那叔叔婶婶是什么尿性。
可不就是好事找不上,麻烦事尽往这儿堆。
“再说了,你这都快高考了,哪有空去海市忙活他家女儿的事情,万一耽误了复习怎么办,怎么一点儿也没想着你这个侄女儿该怎么办,他们一家可真会找事!”
江妈妈一如既往口直心快,丝毫不觉得在夏怀夕面前说这些话有什么问题。
好在,夏怀夕也没觉得这话哪里有错。
不过依她来看,这信倒是比较像她那“病倒”的婶婶瞒着叔叔让人帮忙写来的。
或许夏灵仙那事确实是真的,但夏防风的态度可能就要和信里所写截然不同了吧。
至少夏防风才不会做出一个月给夏灵仙80块钱这种无脑行为。
夏怀夕还是在江妈妈面前替叔叔维护了两句,这才见江妈妈脸色好一些。
“儿媳妇儿,既然你叔叔都不管,那海市你也不要去了,你那堂妹就是被惯坏了,没钱饿个几天准会写信回去认错的。你呀,就好好在家复习,咱们争取考个年级第一!”
“嗯。”
夏怀夕虽然嘴上应着,可心里还是惦记着的。
毕竟夏灵仙还是叔叔的女儿,她若真出事,叔叔不可能不着急。
思忖片刻,她还是给乡下打去了电话。
夏防风没在家里装电话,还是到村委家里去接的。
听见寄信过去以及信中内容,先是一愣,骂了两句后又没声音传来。
这倒让夏怀夕拿不准情况,想了想,试探问道:“叔叔,如果你这边实在走不开的话,我改天让人去看看?”
对面沉默了很久,就在夏怀夕以为对方其实早已经挂断电话时,夏防风沧桑的嗓音,缓缓传来。
“夕夕不用了,你好好在家里读书,我会领你婶婶去海市找你堂妹的。”
“你这边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不说了,你这电话费贵,先挂了。”
夏怀夕看着真被挂断的电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不管怎么说,夏防风对她还是好的。
海市是个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夏防风去了那儿能不能处理得来。
关于究竟要不要去一趟海市这件事,没等夏怀夕有更多时间去仔细考虑。
第二天,林书记就到诊所里找上了夏怀夕。
说是县里准备来人视察,而夏怀夕作为镇上的优秀人才,希望她能好好准备接待领导。
林书记笑呵呵地看着夏怀夕,那眼神就跟看宝贝疙瘩似的,恨不得供起来。
“小夏啊,咱们镇有你在,可真是撞了大运了,前阵子县里开会,咱们县可是独独被夸了十分钟,县领导这次来还点名要见见你呢!
对了,那天领导来,记得给穿漂亮点,要拍照的!”
根本没给夏怀夕留有拒绝的机会,林书记就这么替她做下决定,再次重申地点时间以及事情的重要性后,转身离开了。
秦瑞临将夏怀夕送客后的沮丧垮脸看在眼里,知道她这是不乐意了。
只是他不明白,道:“怀夕,你不高兴吗?”
夏怀夕有些疲惫,在椅子上坐下,“我高兴啊,县领导来看我,这不就是变相地在支持我,我的店还有我们的诊所,都能得到免费宣传的,我巴不得呢!”
“那你......”秦瑞临看她耷拉着脑袋说这话,更加疑惑了。
“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又都挤在一块儿,我觉得有些累。”夏怀夕说完,又叹了一口气。
秦瑞临知道她在准备考试,见她这状态实在疲惫,想了想,道:
“怀夕,要不早上你就别来诊所了吧,反正这儿现在我一个人也能忙活过来,上午你就好好休息,想干嘛就干嘛,一切等考试结束了再说?”
闻言,夏怀夕果真有些心动。
下一秒,诊所里又冲进了一道身影。
是之前那个闹事的少年,他着急忙慌地走到俩人面前。
还没说什么事呢,就直接双膝跪下了。
见状,秦瑞临连忙起身要去搀扶,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年跪在地上不肯起,却带着哭腔恳求他们,希望能跟着回家给爷爷治病。
“那些药都不管用,爷爷还是很难受,求求你们救救他,至少,至少让他老人家走得别这么痛苦啊......”
夏怀夕和秦瑞临犹豫再三,还是答应,让秦瑞临跟其回家。
结果等到了晚上,接到秦瑞临从村里打来的电话,开头就是一句道歉。
秦瑞临回不来了。
“老爷子还有得救,只是症状看着像绝症,但若一直拖着不治,那就是必死无疑,我想在这儿留几天看看情况,怀夕,诊所那儿......”
夏怀夕知道他是放心不下诊所和病人,又不知该如何解释早上刚与她提起的事。
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对着电话那头,道:“放心吧,秦大哥,以前秦爷爷出去收药,我也是一个人守着诊所,没事的,如果要帮忙,你打个电话来就好。”
挂断电话,夏怀夕再次坐到桌前。
这一回,她没有立马投入学习。
双手托着下巴,就只是静静地盯着橘黄的天际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