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9章 或许，会是朋友
“眼下，西陆局势如何了？”他问。
黑袍人应声接话“回上人，以东月为主的诸国联军攻势颇锋，眼下着重点便是滩都和木风国的战事。一旦木风成功倒戈，整个局面将彻底向东月方面倾斜”
“木风国……”孙大胆低声呢喃了两遍，很快便收回了思绪“此番前来，何事”
“回上人，现如今的北陆战局您也知道。眼下最大的问题便是以烈阳为首的猛犸旧部皆不受节制，军中尽是些骄兵悍将。
现如今全局重担都压在古戈尔那孩子身上，纵是有心，也实在是分身无术”
孙大胆目光幽幽，默默看着前者“你的意思，还是那孩子的意思”
只此一眼，黑袍人顿感一阵惶恐，仿佛全身上下都被前者看了个干干净净
“上，上人息怒，那孩子虽有意让上人回去主持大局，但，但却从未直言过。此番前来，是，是奴下一人所为”
“是么？”孙大胆面无表情，只是语气间却明显冷了下来。
扑通！
黑袍人当即跪地，颤声接话“奴，奴下以全族老小为证，绝无透露过半点上人的身份。那孩子一直都以为您，您是他此生最为敬重的老师”
孙大胆笑了笑，从袖口中掏出一张假面，他双手摊开，放在前者面前“你说的好老师，是这个人吗？”
黑袍人只是扫了一眼便快速收回目光“还请上人放心，奴下这身躯壳，从来便是您一人所有！”
孙大胆缓缓站起身，一双深眸逐渐森寒“告诉，那孩子，哪个不听话，便砍哪个的头。一切，他的老师会给他兜底”
“是，奴下知道，知道了”黑袍人跪地接话，那颗脑袋始终都紧紧挨着地面。
或许旁人听见前者这番话，十有八九都会以为是疯言疯语，但他却对此没有半点质疑。
别说砍几颗脑袋，纵是将那烈阳王的脑袋砍下，眼前那道身影也会摆平一切。
孙大胆低头看着手中那张‘孙大胆’的假面，然后重新戴在了脸上“再有月余，这张脸皮，就该彻底丢了”
闻声，黑袍人由内而外的松了口气。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前者这句话的份量究竟有多大，毫不夸张的说，只要前者出现，那么眼下以北冥为首的各方势力将在顷刻间拧成一股绳，不愿拧，也必须拧。
不知过了多久，孙大胆出声问道“阿奴律陀，还好吗？”
“回上人，公子一切都好。就是近期听说，在那墨屠夫身上栽了个跟头”
“墨屠夫……”孙大胆微舒了口气，脑海中不由浮上了一个少年的模样，和今天的墨寅很像，又不那么像。
黑袍人堪堪抬起头，出声道“此人狡猾至极，心狠手黑，不论是做事还是做人，皆不留半分余地。公子在这样的人身上栽了跟头，也情有可原”
“不”孙大胆摇了摇头，“他，是个比谁都单纯的孩子”
“单，单纯……”黑袍人张了张嘴，半天也没能接上话。
那个被外界叫做墨屠夫的年轻人，竟会是一个比谁都单纯的孩子。
这话也就是前者说说，要放别人，他甚至连犹豫都不会犹豫，一刀抹了对方才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或许，天下人都错看了他”说话间，随着胸膛上下一阵起伏，孙大胆深深叹了口气
“若是没有这场战争，或许，阿奴律陀和他会是很好的朋友”
不觉间，他好像又一次看见了那张略显稚嫩的灿烂笑脸。
那个拿着铲子，脸庞沾着马粪，一见到他便咧嘴笑的少年。
甚至在当初他便想过，如果阿奴律陀和墨书相遇，以后一定会是极为要好的朋友。
无他，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同样也了解墨书。
放眼古今，细数往来，一个时代能出一个那样惊才绝艳的人便已是极限，可而今，在这个时代，却同时出现了两个这样的人。
年纪相仿，经历相同，那种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东西，也极为相似。
仿佛这就是老天爷在开一个玩笑，偏偏要让这两个人同时出现，又以敌对关系相遇。
而这，便注定两人中只有一人能活，剩下那一个，虽也会被载入史册，被后世万万人所熟知，但那个人，却只能沦落为绿叶。
……
两日后，木风国境内
相较于两日前的光景，眼下的木风战场已然陷入了死寂，从未有过的死寂。
自西境一十二城皆被破，自敌军纷纷踏上前路，直逼木风腹地的消息传来，那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就此烟消云散。
国家，这个历史悠久，强大到人力不可为的存在，也在这场由人力发动的战争中沦为了随时都会翻船的扁舟。
清晨时分，空气舒爽，可每一口吸进鼻孔的空气却都带有些许血腥。
某处平原上，两万余不祥，以及近三万余木风骑兵部队合军于此。
他们的身后，不过百里开外便是木风都城，可以说他们，便是木风都城的第一道防线，也是最后一道防线。
相较于木风境内别处战场，这里显然要安静许多，甚至不见敌军的一兵一卒。
但所有人都明白，快了，快来了。
不久，或是一个时辰，或是半个时辰，又或是一两刻后，这里将会变为木风境内最惨烈的一处战场。
不祥队伍前列，些许疲惫的富大海跨在马背上，那套来自西云的重甲已然遍布血污，残破不堪。
他有些费力的努了努嗓子，看向一旁的策马身影“书哥，这次感觉，有点儿不对头”
见墨书不曾接话，富大海愣了愣“书哥？”
“作甚？”墨书沉着张脸。
“不是，我说这次感觉，有点儿不对头”
“你都说不对头了，那他娘肯定就是不对头了”墨书脸色愈发沉郁。
前者的话时常不灵验，但每每关键时刻总是能一语成谶，对于富大海的那张乌鸦嘴，他可谓亲自领教过不下数次。
南川侧目“死胖子，你要没话，就把你那张破嘴给闭上”
“我……”富大海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