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之国,不属于四灵界,位于光阴之河某条快要干涸的支流之中。
那哪里来的太阳?还是蓝色的太阳。
他总觉得这幽蓝幽蓝的太阳光照射在自己如今这身白色的猫毛上,格外地渗人。
得了,成蓝猫了。
这种幽蓝色的太阳,在黎噎的记忆中,仅有醉山月提到过,那是旧世之日,而且醉山月与旧世之日之间,似乎也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醉山月提到旧世之日所诞下的金乌,几乎未有长成,连他自己也是一出生就见死相,这才轮到当世的太阳上位。
而真正的旧世之日,其残骸应当沉入了大海的深处。
难不成如今这漂浮在空中的太阳,是旧世之日的鬼魂不成?
小白猫怔怔地抬头,盯着幽蓝太阳升到正空当中,蓝色光芒照耀落地上。
明明没有温度,可是地面上这些少的可怜的水,却咕噜咕噜地开始沸腾起来,化作水汽蒸腾。
而就在朦胧的水汽之中,这些水珠复又凝聚成一团,顷刻之间,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响起来。
一只崭新的镜人正出现在白猫眼前。
!!
是这幽蓝的太阳光,孕育了镜人!
是了,黎噎如醍醐灌顶,没有光,水面哪里来的镜面反射呢?
物理老师诚不欺我!
只见在阳光的作用之下,仅仅这翠绿植物附近,就诞生了十数只的镜人。
小白猫只能瑟缩在这一抹翠绿之中。
弱小无助。
天知道这些新生代会对自己做什么。
好在那幽蓝太阳出现在空中的时间极短,就像一颗彗星缓慢摇曳过空中,镜人也停止了繁殖。
“一,二,三………十一,十二……”镜人男孩的声音又响起来,由远及近,他似乎在清点着新生镜人的数量。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五……这次的旱时生的有些多吧?”镜人男孩似乎在扭头问身边的人。
男人声音平稳,他手上拿着一把银白色的锤子,“那还等什么?”说罢,他一锤子就往新诞生的镜人心口处的镜片砸去。
滴滴答答,是水滴滴落的声音。
转眼间一只新生的镜人就迎来了生命的终结。
不不止一只,随着镜人男孩口中数字的减少,“三十五,三十四……二十三……”
一只接着一只的新生镜人被他们的同族生生砸死,水珠子滴滴答答飞溅四散,甚至很多滴落到黎噎的身上,和头上。
小白猫忍住抖落水珠的冲动,任由自己的毛发被水滴乱砸。
但是这些水滴十分地轻盈,甚至还没有等小白猫的皮毛湿透,就滑落到翠绿的草丛之中。
眼睁睁地,小白猫看见本无土壤的琉璃不饶之处,长出一棵棵悲伤的嫩芽。
黎噎躲在草丛里,他似乎能感受到身边的叶子也在发出悲伤的共鸣,
原来这些镜人看不见的草丛,竟然是死去的镜人所化。还有一部分死去的身躯,则回归琉璃水面,又化为光阴之河的一部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们需得控制新生儿的数量,”镜人小孩嘟嘟囔囔地收起锤子,“谁让你们还诞生在先民长眠的住所呢……这里真是令人感到敬畏。”
“先民会理解我们的,如今是水镜之国生死危难的关头了,我们不能损耗一滴光阴之河的水。”
他又叹息:“可即便是这样,水面还是总在降低,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没看到这坟头长的草,那得浇多少水才能养得活啊。”坟头蹦迪的小白猫心中暗暗吐槽。
他虽然来了一小段时间,却居然看穿了这水镜之民万年都看不穿的本质真相。
光阴之河干涸,水镜之国几近覆灭的真相。
无法控制的繁殖,导致水在不断地减少,即便残杀同族也不能遏止。
因为无辜的同族在死亡的瞬间,他们的身躯有一部分会化为镜人不能见到的植物。
或许这能称为是镜人的尸骨,这片成荫的绿植,想来以往的日子死了多少镜人才能拼凑而成。
天长日久下去,水镜之国也会不复存在。
或许从水镜之国诞生之日,它的覆灭就早已注定。
小白猫躲在草丛里发呆,直至镜人们离开,偷偷摸摸地伸出小爪子,吧啦着水面上的晶莹。
那是死去镜人心口的镜片,如今也只是无主之物,四散飘零。
“唉,让你们舒舒服服地睡着吧,轮回转世,又是一条好……不过这些镜人能入轮回吗?”黎噎扒拉着碎片,把它们聚拢在一起。
不一会儿就聚拢成一堆。
原本以为是冷血无情的水镜之国,确实冷血无情。
只是其中也有无辜。
小白猫把碎片都藏在自己藏身的草丛里,低着猫猫头拜了三拜,接着纵身窜出草丛,奔向未知的前方……不是。
它的猫脚,被一条湿淋淋,嫩滑滑的东西缠住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小白猫惊恐地转头一看,就见一只镜人,心口还残留着半枚镜片,有气无力地发出滴滴答答的呻吟声,好像在控诉,好像在求救,
它没有眼睛,可是它的头却偏向那堆镜碎。
求求你……把我的心,还给我………
求求你………
黎噎好像听懂了。
它蜷缩起身体。
…………
另一头,小四灵镇内,道观之中。
满满道长和碰碰道长,正心惊胆战地站在大殿外,身边围着一圈嗷嗷待哺的小奶猫。
徒弟们已经被他们安排去疏散香客,今日道观关门。
“师父,师父,是帝君显灵了吗?”小徒弟蹬蹬蹬地跑过来,天真的发问。
师父们也很想知道。
事实上不止帝君显灵,帝君的道侣也一起显灵了呢。
黑发黑袍的醉山月此时正在大殿之中,进行大幅度的运动,他推开香案上的所有东西,推倒供桌,拿起那铁质的油灯座,重重地砸向房梁。
泽天帝君则站在,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道侣在打砸自己的道场。
蓝衣青年唐安俨依旧蹲在蒲团上,左手拿着一根肥得流油的烤鹅腿。
大人吵架,关小孩子什么事情呢。
他眨巴眼睛。